老傅刚说完，下一秒门就开了，他看到开门的是劳拉还愣了一下。

“她在等你！”劳拉白了老傅一眼，绕过老傅出了门。抬头看到李强时，那副眼睛一亮的神情，让另外三个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走吧，出去抽根烟。”胡子拍了拍另外两人的肩膀：“这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子酸臭味。”

疤脸立马就明白了胡子的意思，拉了一把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兔子，三个人推推搡搡的跑到了外面。

这下被晾在长椅上的李强就不好意思了。

刚才胡子在走之前，还隐蔽的压了他肩膀一下，让他想跟着站起来的动作被憋了回去。等三人都走了，他想站起来也晚了。

“嗯……”劳拉低着头，坐在了长椅的另一头。

她抬头看了眼李强没拒绝，就跟毛毛虫似得扭了几下，坐的离李强更近了点。

“你说他们会聊什么？”李强摸了摸鼻子，这句话显然说的是没话找话。

“我回来了。”

老傅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双眼里蕴满了泪水，却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肯哭出来的J。

J把藏在被子下面的左手拿了出来，一把扯掉脸上的氧气罩。

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不至于因为老傅这一句话哭出声来。可那泪水却不受控制，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老傅伸手轻轻帮J拭去了流到手背上的泪水。在碰到那根输液针头的管子时，他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收了回来。

看着J的眼睛，老傅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是风太大了吗？”回转身坐在了J的床沿，右手隔着被子轻轻压在了J的右手上。

“我记得你第一次哭的时候。”他看着J，伸手拿过搁在床头柜上的毛巾，轻轻帮J擦着手上的泪水：“那时候你就倔强的告诉我，是风大了，把沙子带到了眼睛里。”

“别哭了，本来就是个丑丫头，哭起来更丑了。”老傅咧开嘴给了J一个大大的笑容。

因为连日的操劳他显得老了很多，脸上那块有些脏的纱布，也让这笑容看起来变形了不少。

可J并不在乎这些。她死死盯着老傅的眼睛，生怕此时是自己昏迷时做的一场梦。醒来之后，自己还要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病房和冰冷的天花板。

她颤抖着把手离开了紧紧压着的面庞，因为压得太紧，她脸上多了一个好笑的红色手指印。

可此时老傅却笑不出来。他能看到J露在被子外的肩膀，同样能看到直接固定在肩膀上，插在血管里的管子。

那管子连接到了旁边一个给药泵上。

因为手臂上管子的原因，J的手伸的很累，老傅伸手接过了J的左手，弯腰把它覆在了自己的脸上。

J闭上了眼睛，全心全意的通过手掌感受着老傅脸上胡茬的触感。那透过茧子传来的细微触感提醒着她，现在并不是一场梦，他真真正正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下一刻J就睁开了眼睛。

不过出现在老傅眼前的，并不是迷离的眼神，而是圆睁的双眼，和如同刀锋一般的眼神。

‘啪！’

一声轻响，J扇过来的巴掌被老傅竖起来的左手挡住了，还让老傅就势抓住了手腕。

“你这个混蛋！”J撕声对老傅吼叫着，使劲抽了一下左手没抽出来。从被子下把右手抽出来，还没抡起来呢就又让老傅抓在了手里。

“放开我！！”她咬牙切齿的对老傅骂道：“你这个混蛋！”

老傅没说话，只是一脸温柔的看着在那里挣扎不休的J。此时J两只手上都插着针头，他怕J再这么挣扎下去就会歪了针头，只能放开了手掌。

在放开J双手的时候，老傅就做好了被一耳光抽松满嘴牙的准备。他心里还苦笑着，想一会那四个小子看到他脸上的掌印时，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怎么热闹呢。

结果J这次却双手一环抱住了老傅的脖子，胳膊一用力，就把自己从床上带了起来。还没等老傅反应过来J要做什么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那柔软的触感还没过去半秒，一阵钻心的疼痛就从下嘴唇那里传了过来。这时狠狠咬了他一口的J，也松开双臂让自己跌回床上。

老傅的血液涂抹在了她缺血的苍白嘴唇上，有一股子邪魅的美感。

“不准再丢下我！！”J瞪着眼睛，盯着老傅流血的嘴唇恨声说道。

“嗯嗯。”老傅抽了张面巾纸捂在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反正答应的倒是挺利索。

任谁被这么咬了一口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心情，老傅把面巾纸在嘴唇上，使劲压了几秒就拿了开来。

可看着躺在床上一脸泪痕的J，他也骂不出声来，只能叹了口气，又把纸抽捂在了嘴上。

说真的，此时J并没有咬了人之后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她反而哭的更伤心了。

自从离开老傅之后，这么多年下来，她从来都没有哭的这么伤心这么畅快过。

她知道自从老傅回来之后，两人之间仿佛就隔着一层看不到，却能真切感受到的薄膜。

它分隔着两人的空间和距离，让她明明能看到老傅在那里，明明能透过手掌感受到老傅身上的温度，却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他的内心。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永远都无法醒来的梦。因为老傅已经变了很多，变得除了那张渐渐老去的脸，她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可在她已经绝望，想着不能就这样过下去。在她暗自下定决心，某一天要背起背包，再也不留恋这段爱情的时候，老傅却做出了现在的他根本不可能做的事！

J很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些情报人员身上缭绕的臭味。多年的经历让她早就把这些人看成了一帮无血无泪，连至亲好友死在自己面前，都不会在脸上多一丝表情的家伙。

可老傅做了什么？

他在为她复仇！！

无论老傅未来会如何解释，J很清楚的知道。此刻这个满身灰尘连头发颜色都变了，脸上还挂着伤痕的男人，是在为她复仇！

所以在这一刻，J才觉得自己那场不知道该说是美梦还是噩梦的梦，终于到了醒来的时候。

睁开眼睛看着的人虽然不完美，因为被她咬了一口还在生气。但他终究是那个她曾经爱过，并且此刻也一直深爱着的男人。

“我爱你，现在是，未来也是！”J轻启朱唇，盯着老傅的眼睛，缓慢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她没有用英文，也没有用德文，而是用中文，咬字清楚一字一顿的很明白的告诉了老傅自己的心意。

“嗯。”老傅愣了一下，放开了捂着嘴的手，盯着J的眼睛沉声回复道：“我也是！”

“戒指呢？”J伸出右手，把它搁在了老傅的腿上，无名指轻轻翘起，俏皮的对老傅问道。

这可给老傅问住了。被人评论做事滴水不漏的他，第一次词穷了，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J的这个问题。

J当然知道老傅掏不出戒指来，她此时就是想看老傅这幅尴尬的表情，她突然笑了起来。

从咯咯声一直到哈哈声，笑到自己肚子上的伤口疼的实在受不了了，才不得已停了下来。

“我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了。”J看着给她温柔的擦掉额头上汗水的老傅，轻声重复道：“就在车上，我听到你叫我名字了。”

“嗯。”老傅点了点头。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她对老傅轻声恳求道：“在没人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好吗？”

“好的，汉娜。”老傅点了点头。

J的真名现在还在国际刑警的通缉犯榜上挂着，到现在为止都没跌破一百名，以前不叫她的名字也是为了她好。

不过现在是两人独处的时间，没必要连个名字都冷冰冰的。

“亲爱的，医生告诉我，我不能有孩子了。”J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老傅轻声说道。

“嗯。”老傅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能看出J此时的情绪，根本和‘稳定’两个字靠不上边，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几近疯狂的状态，心知此时能顺着J就顺着点。

不过这句话可不是顺着J，他早就从拉尔夫那里知道了这个答案。并且对他来说，有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或者对老傅这种为了一个目标奉献了一生的人来说，能有J陪着他，就已经是老天爷瞎了眼才赐下来的恩赐了。其他的东西，老傅压根也不会想。更不会强求。

“亲爱的，有你陪着我就足够了。”他把J的右手捧在掌心，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茧子。

老傅盯着J的眼睛慢慢说道：“有些东西以前我不愿意承认，可在教堂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你时，我却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用笨拙的语言，向J诉说着心中最深处的秘密：“我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允许别人伤害你。”

“只有今天。”老傅给这些情话加了个时限：“出了这个门我就不承认了！可我想你知道，你不能再受伤了。那时看着病床上的你时，我胸口疼的都快裂开了！满脑袋塞着，都是想去把那帮狗娘养的，用手一个个一个个的捏死的想法！”

J并不在乎老傅说的这个时限，她很清楚的知道，老傅在人前根本不能表现出对她的爱恋。

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不但会给他造成危险，同样会让她的生命失去保障。

“我明白的，亲爱的。”所以她轻抬右手，覆在了老傅的面庞上，看着老傅的眼睛：“我爱你，为了你我愿意接受一切！”

“我也是！”老傅伸手压在了J的手背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此时话语已经成了多余的摆设。

这两个多年后重聚，又经历了生生死死的分离的人，虽然都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华正茂，可时间沉淀带来的，除了脸上的皱纹外……

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不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