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到底在逃避什么
陆遥进了房间,把书包扔在书桌上,直接脱了衣服去了洗手间。
温热的水柱从头顶往下砸,淹过他的眼睛,堵塞他的鼻孔,一直往下,包裹着他整个的躯体,像是一张大网,完完全全地罩着人,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密密麻麻的水柱犹如一张柔软的帘子,遮住眼睛,捂住耳喉,将人与外界已经完全隔绝开来。
陆遥就站在这个水做的帘子里,闭着眼睛,憋住呼吸,水柱由头顶肆意地往下砸,落到肩上形成迸溅的珠子砸向浴室的墙上。
肺里的气息已经憋到了极致,陆遥感觉整个人像是一条溺水的鱼,矛盾的、痛苦的,在水里挣扎,一边享受来自水所给予的安全感,一边又因为缺氧而觉得窒息。
席城进了门,看浴室的灯亮着,浴室的水声哗啦啦的流着,他随手把书包放在了凳子上,拿出手机玩游戏,等着陆遥洗完出来。
陆遥洗澡不会太慢,一般五到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浴室里的水声还没有停下来,席城有些奇怪,朝着浴室叫了一声:“陆遥,你怎么还没洗好呀?”
陆遥听见席城的声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回了他一句:“马上好了。”
这确实不是他的作风,陆遥自己也发现了,他眯着眼睛,伸手按下了淋浴的开关。
镜子上全都是水珠,陆遥用手一抹就汇聚成一小股水柱,沿着镜子的表面往下流,然后留下一条水印,照的整个浴室斑驳凌乱。
陆遥站在镜子前,眼前的人再熟悉不过了,他拿手指触碰了一下嘴角,感觉嘴角疯狂地啃咬,似乎就在刚才。
他是疯了吗!?!
陆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的倔强一分一分化成了迷茫,然后是痛苦。
或许,在他的内心,他已经分不清,贺炎到底是朋友,还是不怀好意的人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炎从一个莫不相关的人,慢慢地朝他靠近,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慢慢地融入到他的生活里,变成了一个能影响他情绪的人了。
对于不相干的人,陆遥一般是没有什么脾气的,就算是之前韩君临,陆遥最开始也是没想怎么样的,只是他最后说话太难听,屈辱鞠沁兰,他次啊忍无可忍,动起手来的。
贺炎,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会影响他情绪的人!
陆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席城在外边玩游戏,听见陆遥的水声已经停了,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出来,心里有些不安,放下手机朝浴室走过去。
浴室的门是磨砂的,看不清里面,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人影,席城着急地敲了敲门:“陆遥,你怎么还没好?”
陆遥听见近在咫尺的敲门声,晃了一丝神,思绪立马被拉回来了。
他稳了稳心神,一边拿着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一边朝门外的席城回话:“马上就出来了,正在穿衣服。”
席城站在门口,不放心地朝里面嚷嚷:“你快一点啊,再不出来,我就要尿裤子啦!”
分明就是故意的,陆遥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记了他一笔。
“外面不也有洗手间吗,你干嘛非要等着我这儿的?我要是一直不出来,你还能把自己憋死在这里吗?”陆遥忿忿地朝门外喊,虽然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还是加快了。
席城倚着门边的墙,一脸猖狂:“你要是一直不出来,先憋死的一定是你自己。”
陆遥开门,一个湿毛巾直接飞出来,搭在席城脸上。
席城贱兮兮地把毛巾又扔回给陆遥,往洗手间里去了。
陆遥回来,看到席城的书包,就松松垮垮地搭在椅子上,他叹了一口气,把书包挪了个位置,坐下来,打开书本,手里握着笔,却发现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席城从从厕所出来,就看见陆遥握着笔,呆呆地坐在桌前,笔下的书页上,干净得一丝痕迹都没有。
“你翻错页儿了。”席城冷不丁的声音出现在背后,惊了陆遥一下。
陆遥回过神一看,可不是吗,他们现在的英语学到第三单元第二节,他翻到的是第四单元第二节,干干净净的书页上没有一点笔记。
陆遥后知后觉地把书页往前翻,席城去上前去夺了他的书本,砸手上合上了。
“说吧,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席城背后支着桌子,双手抱着胳膊,一脸严肃地质问陆遥。
“什么怎么了?”陆遥装傻。
“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吗?”席城说,“还是说,你没把我当兄弟,你不愿意跟我说!”
席城第一次这么严肃地看着陆遥,一反常态,看得陆遥都有些不太习惯,一点都不像平常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席城。
“陆遥,我们认识得有十二年了吧,你到底有什么话,连我都要瞒着?”
陆遥低头,看手里的笔,没说话,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面对陆遥的沉默,席城不知道哪里来的气,直接夺过陆遥手里的笔,放在桌面上。
“陆遥,你连我也信不过吗?”
席城的声音有些压抑,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沉闷,听得陆遥有些难受。
“不是。”陆遥说。
“那你到底是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逃避什么。”
“那你告诉我,今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回教室,你跟下午都去哪儿了?”席城的语气咄咄逼人。
陆遥不想说话,听到席城一遍一遍的提“贺炎”两个字,心里越发膈应得慌。
“我就是烦,我心情不好,我就是不想去教室,不行吗?”陆遥抬起头,语气也带着不悦。
席城盯着陆遥,盯了好一会儿,然后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好,你心情不好。”
陆遥不说话,席城也不说话,空气陷入莫名的安静。
席城双手抱着胳膊,目光从陆遥脸上移开,落到房间的某一个点上,也不知道是哪里,只是找了一个点,就这么盯着,脸上的表情不太好。
陆遥低着头,也不说话,诡异的安静中,两个人像是对峙一样,谁也不理谁。
沉默良久,良久的沉默,渗人的寂静。
席城的表情有些复杂,陆遥从来不这么无端端的生气,他也从没见陆遥逃过课,就连门口的鞋子也是,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那个突然闯入他们的生活里的那个人。
席城到底是席城,无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地,惹了陆遥生气,最先说话的一定会是席城。
“好吧,其他的我不问,你不想说就不说吧。”席城的口气松了下来,不像之前那么的强硬,“其他的,其他人,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关心你,你说你心情不好,那我就问问你,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
陆遥低着头,也感觉有些愧疚,这件事,本来跟席城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是跟席城生气,只是一时心情不好,说什么都比较冲,因此迁怒了席城。
席城看陆遥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放下胳膊,一只手搭在陆遥肩上,语气也放缓下来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哥们儿,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不能释怀的事情,一个人憋着也不好,你跟我说说看,咱俩还能商量商量,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憋着好。”
陆遥闷闷地,半天才说话:“我不是故意朝你发脾气的。”
“嗨,都说了,我俩儿十几年的交情,你还跟我讲这个?你再这样说,我才真的要生气了啊!”席城佯装怒目。
“嗯。”陆遥低声答。
陆遥低着头,脑子子闪过那一幕又一幕的,脑子里乱得不行,但是又真的难以启齿。
纵然是最亲的亲人,也有不能告知的秘密,就像鞠沁兰刻意隐瞒着陆青山的事情,陆遥此刻,也说不出这个秘密。
他低着头,沉默了半天,内心里的翻滚激荡除了口,就变成一句云淡风轻的话:“嗯,我跟他吵架了,因为名额的事情。”
这个答案,也是避重就轻。
相比起得知名额真相的惊愕,杂物室里发生的一切,让陆遥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也难以接受事实。
“我听到他跟班主任的对话,这次的竞赛名额,其实本来是没有我的。”
席城讶异地看着陆遥,“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你。”
陆遥看着席城,语气有些一丝讽刺:“不是有我才不正常吗?”
席城狐疑地看着陆遥,虽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这本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可是听陆遥这意思,是本来没有他的名额的,可是名单下来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是有陆遥的呀……
而且,这跟席城又有什么关系?
席城不傻,两件事情放在一起,立马就想通了。
“他出手促成这件事的?”贺炎面带猜疑地问。
陆遥点头,“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遥低头,“我无意中听见了贺……跟班主任说的话,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他在背后做了什么吧……把之前别人的一个名额挤掉了,换成了我……”
陆遥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越说越觉得贺炎的做法,很容易让人想歪,他甚至有意隐瞒了一些,不敢把听到的细节告诉席城。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席城讶然。
怕席城真的想出什么端倪来,陆遥刻意抢着回答了:“他就是闲得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