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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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芳华里,大小鲨鱼纷纷从各角落里相继赶来。胸有成竹的刘小晶并不担心什么,他们之间早就秘密达成某种妥协了。在这骨节眼上,他们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热心,无非就是确保个人利益,这被他视为过分的不必要的大惊小怪。矿难发生时,矿长吕拯夏连夜脱逃了,所幸那该死的恶霸在两省交界处被捕了。他没将坏消息透露出去,若是他们听到此坏消息,那可就不单单教他们发疯而已,还会露出獠牙咬人呢。

这是小集团讲团结的时候,刘小晶友善地显示出最大耐心并确保他们一根毫毛也不会损失,而没有拔枪与这群恶狼决斗。

芳华里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有说客、探子、蝙蝠各色各样色角出现,教刘小晶不胜烦恼,同样一句话,他不得不重复几遍,他们仍然不放心。这一群恶狼非得将他撕碎了不可,而他又不能躲避,这才是最拙劣最可恶的地方。他没有将话挑明了说,出了如此严重的灾难,没有人掉脑袋,能说得过去吗?再说那么多人罹难,破财又算得了什么?

三文坪矿难反而教刘小晶突然开壳了,他意识到香城乃是危机四伏的是非之地,急于从此脱身。他致电老泰山,提出尽快让他离开香城,教他不安的是老泰山态度似乎发生了微妙的改变,模棱两可,甚至要求他再坚持两年,可他连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他明显感觉到天平失衡了,他不再信任自己了?这是缘于他和白娘子的灾难性的婚姻危机?还是对他工作能力的怀疑?

如此紧要关头,这头畜生倒忘了天王老子印的神奇功效反而寻求老泰山的魔力光芒,他觉得有必要马上回一趟省城,既化解和白娘子的僵局又得到老泰山的鼎力支持,他早已跳出如来佛掌心当然无需指导棋的帮助。可是,他又腾不出时间,这才是最心焦的痛苦。

又累又乏的刘小晶感觉快虚脱了似的,他吩咐佣人,任何客人也不见,有人上门,只说出去了。此时属于庸脂俗粉的洪滨妃倒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他们定下约会时间,电话还没挂断,佣人又请示了,他挥挥手,示意不见。苏家君并没有离开,等着他挂完电话。他气急气急败坏地跳起来,这短短几分钟可是一天中最美妙的时间,又教杂事给破坏了,这是逼他上吊?

那些可怕的债主恶狼似的非得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或者其他什么的,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这太不公平了。

他怒气冲冲地无声地挥着拳头,向佣人抗议。苏家君垂着头,低声汇报孙地主。

孙同姬这位芳华里的常客,没有吃到闭门羹完全是她们都受过她的恩惠才进入这充满魔力的地方,享受到国王般的待遇。如今落难,拒人于门外,良心不安,因此网开一面。

刘小晶有时间梳理一下他那漂亮的头发,这位超级大象就是他最害怕接见的客人,倒不是他们无情地选择牺牲她丈夫而良心不安,他已经异化成一头良心泯灭、没有情感、没有道德的畜生,而是那傻娘儿们泪汪汪、哭哭啼啼的丑陋教他不知所措。他刚刚接到秘书的电话,可没有什么好消息,反而朝他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快速发展,事情非常棘手。他没有再坚持,无奈地好吩咐请客人进来。

香寮8号突然乱了套,炎炎夏日里,孙同姬却感到阵阵寒意,仿佛置身于寒冰地窖里似的,教人寝食难安的不幸接二连三地发生,大哥孙九城被带走,杳无音讯,之后又是丈夫赵尹剑被抓。天才的异地关押措施,真是教人生死两茫然的糟糕的无助。天突然就那样塌下来了,整个家族惶惶不可终日,老少皆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嫂子张秀琴和侄子齐齐赶到香城,也住进8号里。昨天她们还是国王的婆娘似的傲慢、任性、胡闹,就像变脸游戏似的,如今竟以泪洗脸,这造化弄人谁能预料。

往日门庭若市的香寮8号,每天至少有三张桌子在打麻将,如今寞寥到门可罗雀。

秘书钱运铎上门来,准备给领导送些替换的衣物。她们首先渴望探听人被关押在什么地方,能否见上一面?衣服都必须彻底检查,不许有裤带,不许有纽扣,也不许送钱进去,这几天像几十年那么漫长。

钱秘书有某种根据的相对较乐观是历来有那么一条不成文的法则,那就是以官易刑。赵老板手握的王牌不止一张,那就是救命的灵符。难免丢官,却也不至于坐牢。但他从没有意识到那些王牌也可能是催命的小鬼。

香城大街上风声四起,谣言乱了心智,令她们更惶恐、更惊慌,她们陷于糟糕的景况之中,找谁帮忙传递一两句口信?人情如纸薄的不幸又一次被她们证实了,所谓的昔日的好朋友们都唯恐避之不及,那堪委以重托。她们第一项一致行动是非常迅速勇敢地上城隍庙烧香,祈求神明保佑。城隍爷伸腿绊倒孙地主不是对临时抱佛脚的小香主的愤怒而是对衰人的无情,在门槛前摔折了小臂。她没有将自己遭受到的打击进行不恰当联系,慷慨地买下灵签。庙祝公倒是充分理解神明的旨意,破解灵签后唆使她们尽力花钱。她们唯一的祈求是保住一条小命,花多少钱倒不在乎。

钱秘书对老板的忠诚成了她们的唯一依靠,不幸的是这只小耗子未及时逃入下水道仅隔一天也被逮走。他曾不无威胁地警告她们,想将人弄出来还是有办法的,但千万不能提任何金矿、股份等问题,否则麻烦将更大。这倒是提醒了孙地主,那么多人从赵家拿钱,小小一个提醒就不怕他们不肯卖力。她心中燃起了火光,希望永远是春天,她看到太阳在东边升起。

她们第二项勇敢行动是直闯芝山市府大院,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书记,却没能如愿。那些先驱们进化成超人后有苍蝇的灵敏嗅觉、狼的毒獠牙、狮子的凶恶的大口,听到嫠妇闯入市府,慌忙从后门溜走了。她们的天真碰了一鼻子灰,所有领导全都成了见到鹰后撒腿逃得无影无踪的兔子。锦上添花平常事,雪中送炭可不常遇到。那些混蛋没有落井下石,她们实该感到万幸了,无奈之下,孙同姬只好找上芳华里,她打定主意了哪怕头破血流也要敲开芳华里的大门。

客人上门,反教刘小晶大吃一惊。这位芳华里的常客,刻薄的白娘子总爱以身材取笑她,并给她取了个‘超级大象’的绰号。孙同姬天性爽朗,她知道自己的身上超级分量,不以为意,还以胖子是福气的象征而自嘲。她小臂打着石膏,神色暗淡,风平浪静,眼眶内陷,眼中闪烁着惊悸之色,突然瘦了一大圈好像身上的赘肉突然蒸发了似的,人变得又老又丑。

刘小晶摆出友好的姿态,露出一丝微笑,示意她坐,又吩咐佣人端上咖啡。面对平静的孙地主,刘小晶脑瓜里突然冒出荒唐的想法,觉得自己很不光彩。他清清嗓门,以掩饰那一闪而过的怪念头,他说:“瘦了很多。”

瞧那粗大的狮鼻子微微抽动,他断定泪水很快就会滑落下来了,他以戏谑的目光注视着风云变化。很奇怪,泪水被她生生收了回去,这教他十分佩服这个蠢货的控制能力。赵尹剑那混蛋堪比阿联酋王子还放荡,如今还得老咸菜出面解救他。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的老哲学她倒是忘了。她又何必费心呢?以他的行事风格,早就携带香寮万贯家财,逃之夭夭了。

孙同姬始终盯着主人的眼睛,从他的眼中看到冰冷的残酷,令内心深处的那块小平地阵阵的寒颤,竟将快滑落的眼泪禁住了。

“他关在什么地方?能不能让家属探望一下。”她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事实,省里工作组就是那样办事。刘小晶递给她一根香烟,她摇摇头,如今哪有玩香烟的闲情逸致,他自己叼上香烟,倒是慷慨地表示他也在探听,还没有具体消息。

“能不能设法探听一下,哪怕让家属探望一次也好?”孙同姬并不相信他,她又问。

这时一条小狗突然从后面跑出来,在刘小晶跟前撒欢又是舔舌。他糟糕的坏心情突然改变,口称‘到爸爸这里来’,将小杂种抱在怀里。这小东西的出现,意味着小花到了,他顿时神轻气爽,拍拍小狗的头,似乎是对小狗说话,又似乎对孙同姬说话。他也不再保留,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至于是非祸福,则全凭个人造化。只要无损他们的利益,他还是乐意帮一把的,尽管他们之间早就达成残酷的秘密协议。

内心五味杂陈的孙同姬连连点头,她悲惨地意识到自己还不如一条小畜牲,嘴角一丝凄惨的微笑。

他瞧了超级大象一眼,又粗又蠢,满脸呆相,只堪填河造坝,也不知那蠢货当初瞎了眼了相中她?其实,他不知道,赵尹剑那可怜的婚姻也是一项利益交易,由其老子亲手包办,他根本就没有权力反对。

他喜欢漂亮的娘儿们,白娘子温柔可人,无可挑剔。洪滨妃只佩称得上一朵小花儿,却也小巧玲珑、体贴又聪明。他又安抚她,谣言满天飞,所谓的电刑、老虎凳、拔指甲、直肠放血等等酷刑都是没有事实的无稽之谈,这是党的天下,再怎么样也讲人权,请她务必放心。再说他也是一个高级领导,确保他吃得好、睡得也好是毋庸置疑的,请放心。这番冠冕堂皇的官腔无非是想尽快打发了她。

此刻柔情蜜意才能安慰他那颗疲惫不堪的心灵,他毫无廉耻地提请她将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并请求她的信任。

人突然被带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音信全无,教她怎么放心?

芳华里除了这小杂种闹腾外,显得黯然无气,与白娘子持家时截然不同,天花板的吊灯也显得毫无色彩。他关心查某仔赵小瑛在澳洲是否知道她老子的情况?他并没有将话挑明了说。以他那颗冷酷的心所想,那混蛋对她不仁,她又何必讲义气,趁此机会,席卷全部家财,逃之夭夭,既保存了经济实力,也为将来留下一点保障。一旦财产充公,那她恐怕将沦为马路乞丐呢。后来孙同姬果然成了一个可怜的乞丐,这是后话。

孙同姬认同他的话,并未意识到他暗示的某些东西。毕竟十几年的夫妻,他们被某种莫名的纽带捆绑在一块儿,而并非一张残破的结婚证书。何况她又是一位本性笃实之人,那种背信弃义的拙劣卑鄙之事不敢干,就在出事之前,还做了一件大功德,终于找到了发疯后失踪的潭洁,她倒没有将她送入疯人院教她变得更疯,而是偷偷将她送回绥安镇老家温暖的怀抱中。

孙同姬听从菩萨的旨意特意准备了一份厚礼,她从银灰色名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递到刘小晶跟前。他知道那是一颗炸弹,哪怕他是一个魔鬼也不敢此时火中取栗。

“这是什么?”他冷淡地问。一只呆头鹅,他又为自己看轻娘儿们找到佐证了。

“一点心意,许多地方需要你的帮忙呢,你就收下吧。”她的慷慨是一惯的。

“你不会是疯了吧,困难时候还来这一套,快收起来。”又将信封还给她,彼此推来推去的客套,直到刘小晶真的震怒了。孙同姬只好将它收了回去,但她幽默地将账记在刘小晶身上,并在菩萨跟前不实禀报。

孙同姬本来也不指望有什么好消息,只求他们哪怕每位尽点棉薄之气力,将人弄出来相对就容易些了。

巴不得尽快将这尊大菩萨送走的刘小晶将手里的小狗放到地上,亲自送她到门口。有几句话,他得私下里特别吩咐,他软中带硬地警告,任何有关金矿的东西,连提都别提,最好将它忘了,否则谁也救不了他。那是要命的绞索,绝不会是救命王牌?巧合的是刘小晶与与钱秘书的思法出奇地一致。

孙同姬思想单纯,并没有仔细斟酌其中利害关系,她心里反而感觉踏实了。每人都非常忌讳金矿上那些麻烦事,那么将人解救出来便有几成希望了,她觉得自己只要握有那些秘密就不怕他们不出力。据她所知就是市府领导都持有金矿的股权,如今她站在危崖边,若是他们胆敢见死不救,那她将毫不客气地亮出杀手锏,点燃引信,教大家同归于尽。

孙同姬再次请求让家属见上一面,他表示他会想办法。她这才告辞出来,趁主人转身之机,她将博古架上一尊小巧玲珑的和田白玉观音给顺走了。

风云突变,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加快了赵尹剑的死亡。

刘小晶匆匆进内室会情人,教他大失所望的是小花儿留下一张便条就不辞而别。他又恼又怒,茶杯都砸了,大曝脏话。真见鬼了,这段时间,没有一件事情顺人心意。这一天东奔西走,又累又乏,正期待着柔情蜜意的慰劳,却没能留住小情人。两位佣人瞧老虎咆哮,吓得惊慌失措,她们聪明地像两只小猫似的赶紧躲到厨房里去。

“水反。急急急。”他随意打开便条,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似的觉得烫手,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事情太过突然,又干系重大。

洪滨妃冒着巨大风险,私自偷偷将内幕消息送到芳华里,当时,孙地主恰好在客厅里,她不好出面,又不敢耽搁,匆忙赶回单位。水反了,那就意味着赵尹剑顶不住了。

现在他真正看到传说中的香城的可怕的大黑洞,它超级吸引力将瞬间把一切吞没。幸好他早就预料到他绝不是英勇的刘**兰,没有铜牙铁骨是经不住痛苦的折磨的。一旦他开口胡说,那芝山大院又将血流成河,倒下一大片,这太恐怖了。

他顿时吓得浑身颤抖,手指麻木冰凉,不知所措,三魂七魄全出了壳,小便条掉落地上竟没意识到,也忘了请出天王老子印来镇压邪煞。

这时,不识情趣的小狗英东跑进来,咬着主人裤腿摇尾巴、撒欢,讨主人赏赐呢。

事情没有按他预想的发展,他就变得冷酷无情。他瞧了小畜牲一眼,从没有像此时那样讨厌这小东西,狠狠地踹了一脚,将它踢到沙发上去。小畜牲第一次失宠,惨叫一声,慌忙夺路而逃。

刘小晶寻欢作乐的心思全抛之九霄云外,他匆忙上楼去,他得尽快找到大老板,堵住那个可怕的漏洞,否则连他一块儿完蛋。他打开保险箱,翻出密码本,不断地挂电话,寻找大老板下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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