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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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邹理奇的出现就像一道闪电照亮了芝山别墅,不过很快它又归于平静,多情的陈汝卓并没有特别高明的平衡术,引起马庚乐的猜忌早有预感,陈家某些劣根性的显性基因能抵御住诱惑没有在他身上发作证明了他足够成熟。马庚乐一度极为失望甚至对订婚产生了悔意,理性的光辉超越了气量的狭隘,停滞的爱情温度重新回升,彼此和解。婚姻并非儿戏,出现某些小干扰反倒让爱情升温更迅速。

周末,陈汝卓早早地将马庚乐接到芝山上,他们一起共同规划未来,被委以重任的阴阳先生仔细核查两家人的所有八字之后,慎重地挑拣了吉日。他们将利用暑假假期,先到马尔代夫度蜜月,然后举办隆重的婚礼仪式。兰月亮慷慨地赠送两张往返机票,他苦恼于如何将这一秘密告诉马庚乐而不破坏他们的蜜月情趣。他试图将兰月亮的故事向她交个底,以便让她心中有数,他甚至天才地预见到夫妻为此争吵不休的可怕场景。他对兰月亮倒没有恨,担心马庚乐内心别针有某种龌龊感的心理障碍。

新房正在装修,在听取母亲指导意见时,天才的彻底的唯物主义大师庄晓珠没有明确要求查某仔每次必须右脚先踏入芝山别墅,却不辞辛苦求到两张符咒,要求隐藏在新房的天花板上和席梦思里,个人的幸福轻易被师公胡乱涂画的所谓神奇魔力的符咒所左右是不能被接受的画蛇添足,因此不愿迁就母亲的糊涂。

置办新房的地毯、家具、电器、锦被、窗帘等等杂物,必得费一番精神,李阿卿将权利交由马庚乐自己统筹安排,编织一个动人漂亮梦幻般的香巢是每位查某仔的美梦,马庚乐自然也不例外甚至色彩更丰富。马庚乐完全可以依自己想象置办,她从来不乏精细的眼光及鉴赏能力,她心存顾虑只是担心落下某些与豪宅不般配的话柄,个人眼光是否符合长辈心意也是问题。这位聪明的查某仔不肯擅自主张,置办家具、锦被之类东西,全面听取婆婆意见。在讨取长辈欢喜和尊长方面不遗余力,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节俭,一流的豪宅搭配三流沙发这样的愚妄是谁也不喜欢的,有了坚实后盾,她办事就没有顾虑了。

李阿卿户籍上的出身是富贫,生活却很朴素,她始终认为勤俭是最高的美德。她们花费不少精力几乎磨断四条腿也没有选中一套上乘的家具,最后以私人订制方式预定了全套家具。

弄回一棵玉桂的陈汝卓着急栽种到小花园里倒不是指望它立即开花香满芝山别墅,而是小树一刻也离不开土壤。这段时间,小花园里长满了杂草,马庚乐非常乐意帮忙拔除杂草。李阿卿患有诗意的心率不齐小疾而放任它们疯长,她只在走廊里歇息喝茶,吩咐别将好花当杂草给拔了。

邹秀更象一个漂亮的啦啦队员在一旁瞧热闹,花园里阳光直晒,如今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太阳将她的俏脸晒黑而露出农民本色,因此不愿帮忙。

屋里电话鬼叫,阿秀进去了,转身出来,说:“电话。”

“就说我不在。”

“阿乐姐,你来听一下?”马庚乐没戴帽子,脸蛋红通通象熟透的西红柿似的十分健康,她站起来笑道:“我也不在。”她照直回话了。

这一应一答,让李阿卿差点教茶水给噎死,她的结论是草鞋结对,倒没批评他们不回电话的坏毛病。

“小姐,听到了没有。”陈汝卓直起腰,打趣道。

“我在说你,不是说她。”

“这位同学,听到了没有?”她也应了一声,三人都乐起来。

这充满情趣的生活片段没有因陈玉堂风风火火的出现而被破坏,位高权重的后果是时间对他来说变得非常奢侈,哪怕周末也公事繁忙。他特别关心一场豪雨之后,他那些娇贵的兰花是否被糟蹋了?这显然是不必要的担心,入了官籍的兰花无人敢碰。

马庚乐忙站起来,问候一声。

隔着一道藩篱,李阿卿汇报儿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株玉桂,趁泥土松软栽种地里,也就顺便让他们将花圃整理一番。

陈玉堂瞧了准媳妇一眼,一件红色短袖T恤,一条撒碎花的白灰色短裙,修长玉立,他顿时天才地发现她才是花园里的玫瑰,他关心怎么不戴斗笠?太阳毒辣将严重灼伤她娇嫩的皮肤。他问:“我那株水晶墨兰呢?”

“那边不是?”李阿卿指指花园一角,花盆里的兰花。

邹秀又进去接电话,陈玉堂去接电话了,不忘吩咐小心他的兰花。

汗水顺着马庚乐脸颊流淌,晒晒太阳,挥洒汗水,让她觉得特别舒坦。李阿卿也感觉到太阳的可怕威力,劝她暂停休息。功亏一篑可不是她的坏习惯,再说拨除杂草并不怎么费力,只是谁也没有意识到这块平地被荒芜太久了。陈汝卓身穿一件印着4号白背心,栽种完玉桂,也帮忙清除杂草,而且锄头使得飞快,他的小举动谁都清楚意在保护未婚妻减轻被太阳灼伤程度。

他的鲁莽令李阿卿担心她的小宝贝将受到遭殃,那些花草都是她的心头肉,着急建议他挥锄头的频率慢点,她说:“阿弥陀佛!瞧你那猴急的样子,真怕你了。”

“那些都是资本主义的杂草,你不用念阿弥陀佛。社会主义的好花,一株也不会碰倒。”他刚吹完牛,一个栽种桔树的花盆被砸破了。

李阿卿着急念佛号,怨他鲁莽。阿秀在一旁乐得笑弯了柳腰,她讥笑道:“快瞧瞧,飞机掉下来了。”大家全乐起来。

陈汝卓抓起泥块向她砸去,知道得罪了人,她赶紧溜进家里。李阿卿则是宁愿小花园撂荒也不要拔除杂草了,这就是她人生悲剧的根源之所。

他收起锄头并开起小玩笑,直指墙角下的西红柿就是他功劳:“你瞧快收获了。”对此胡说,马庚乐的小报复是在他胳膊上狠掐了一下,痛得他裂开嘴又不敢吭声。这可没逃过李阿卿的法眼,一对小情人的打情骂俏由她当裁判显然不合适,也转身进屋去。

陈玉堂回到家里,换下官僚的行头,穿一件圆领纯棉恤衫,一条半膝银灰的短裤,坐在厅里里喝茶。神色爽朗显得和蔼慈祥,马庚乐也就没有畏惧。他给她一杯茶,准备跟她谈一谈。

马庚乐注意到架子上多了一盆兰花,正馥郁盛开,这是昨天刚送到的,就问:“这是什么兰?”

“四季兰。”他说,所谓四季指一年四季都开花,其实不然,这与管理技术有很高关联度。

兰花如今也成了投机商品,她听说过有天价兰花。求证墨兰在拍卖市场上一箭拍出几十万的消息是否可靠,她不相信纸币变薄的速度如此快速。

陈玉堂见多识广,他肯定那是骗人的鬼把戏,他就参加过那种非常热闹的拍卖会,自己玩自己叫价,那么一箭兰花出价一千万也不是问题。经他点破,她终于明白了。

空调机呼呼地运转,陈玉堂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说:“你到书房来一下。”马庚乐忙点头答应。

书房干净舒适,一张大书桌配有一条软椅,桌上一方古砚,两块青玉镇石,一个青花笔筒,右侧堆着一堆杂志报纸。书桌后面一排齐整的书架,摆放着各类装门面的书籍,有马列、毛选、邓选等红色典籍,陈雷公精心堆放的那些典籍并非要认真研读而是为蟑螂和蛀虫准备的充足食粮,只要不开空调就能听到书架里传出沙沙声响正是臭虫们在研读红色典籍呢。他唯一钟情的只有二十四史,其他连翻都没有翻过。

书桌前,三条黄色软沙发摆个‘品’字型,夹着一张玻璃茶几。沙发上扔着两本港版镜报,一把羽毛扇。茶几上摆着一盆小巧玲珑的榕树盆景造型,一个紫砂壶,一个绿色茶叶罐。书房左边墙上挂着几个镜框,其中有一个是他母亲的遗像,一颗老灵魂天天关注着,她在棺材里浑身颤抖也无力挽救儿子堕落成一头畜牲。

右侧墙上挂着一幅中堂:“天道酬勤”四个大字,像四大金刚似的苍劲有力,中堂两侧挂着几张条幅,有行有楷,手法各异,出自香城各位书家之手,众多现代书家皆裹足不前,并未见过超凡脱俗之人,实是深受这个浮躁社会毒害造成的。

马庚乐经常出入芝山别墅,她倒是第一次进入这个私人空间。她对这位未来公公的信任自然十分感激,但又不知想跟她谈些什么?不免有些紧张。她十分努力地改变自己,以适应芝山豪宅里的生活。她也不免受庸俗哲学的影响,既然爱上他包括他所有的亲人都将尽力去爱,这其实是一道难题。

马庚乐端着茶水进去,将杯子放在茶几上。陈雷公绅士地道谢,瞧她观看墙上的旧像框,指着中间那个,他介绍道:“那是我母亲,一辈子只留下这一张相片。”这是一张被他视为十分珍贵的相片,可在几位子女眼中却可有可无,他也不责怪他们,母亲毕竟是他的。

他又介绍了那些条幅,这是某位书家的字,那又是谁的字,谈到中堂,他显得很兴奋,他问:“府口南俊,听说过吗?”

“听说过。”

“那字是他的字。”这是一位怪癖的老先生,写了一手好字竟从不送人,写完就烧掉倒不是他十分富有而是害怕被后人吐痰。

他能求到老先生的字,完全是缘分使然。一所小学新教学楼的剪彩仪式能请动部长陈玉堂的大驾,只是因为那是他启蒙的母校。而南俊在被邀之列则是他早年曾经在那里当过私塾老师。因缘相聚,老先生兴致颇高,向他求字,当场答应,求到四个大字。那四个字棱角内敛,没有一丝功利之心,行云流水,无声有息,又字字入木三分,功力十足。

陈雷公瞧她也喜欢,自然很满意,差点忘了正题。那四个大字既是他的信仰,何尝不是她的追求,马庚乐不免多看了几眼,觉得自己该学的东西太多了。

他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顿时竟不知从何谈起,儿子曾经的糟糕的样子堪比一条死蛇似的,比照现在的生龙活虎,内心十分欣慰。老话说一个查某人可以改变一个男人的哲理,再次被事实验证了。

他关心空调冷气是否开大点?马庚乐忙说不用了,耐心静等下文。他个性干脆率直,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兰月亮想必你也听说了,老板想送一套宅子,你看呢?”马庚乐芳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来,总听说他老子破马张飞的臭脾气,这回算是真领教了。她惧怕某些东西,偏偏它就摆在眼前,她以为自己能避开这个暗礁,现在看来太天真了。某些本能教她鄙视,可是理智又教她意识到眼前是高山。她不能漠视,又不能过问,也不能表达意见。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她顿时显得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回答。

“阿叔,您想让我们出去自己过吗?”她很巧妙地避开问题,她问。

陈玉堂显得温和,这是很聪明的问题。他笑了笑,他说:“她的一番好意,又怕你心里障碍,所以先征求你的意见。”坦白讲一套大宅子,谁不欢喜。乌鸦珍甚至为此与丈夫火拼而打破康桥的脑壳呢。

马庚乐知道母亲有一份私心,尽管没有公开唆使,但希望他们早早搬离芝山豪宅,小借口是避免婆媳之间不必要的矛盾激发,其实是不愿担当赡养老人的自私。莫名的原因,她竟然没有讨厌和恶心,仅出于本能反应而拒绝了,她说:“买不买,还是您看着办吧。”又将烫手山芋送回到陈雷公手里。既然不是让他们搬出去单过,又何必再买一套宅子。吃苦耐劳也是她的优点,她甚至预见到未来穷困到居住在草寮里的窘迫境地。

陈雷公不由地对这位准媳妇大加赞赏,认定她适合搞政治,当下点头同意,他也不免强她。陈玉堂养育三位子女,最初他将心血全部灌注在老大身上,希望由他继承衣钵,将他战略性地留在省城就是一个高起点的准备工作,不想他虚伪地以所谓艺术家自居,其实是一头野兽,四处惹祸端,留下烂摊子,他仓皇出逃国外,那是他的好运气,最终下场谁也不知晓。

老二则是一个红眼睛的赌徒,只知赌钱,其余什么也不要。

老三忠厚老实,心地纯洁善良,让他教书育人,绝对是好手。教他混党票搞政治,那得有流氓品性、强盗胆子、魔鬼邪恶,他一样也不具备,只能害了他。经历黑枪案之后,他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阴森恐怖,那种躺在棺材里也让人浑身颤栗之恐怖教他打消子女从政之念,护送他们出去则是上上之策。

他所作的努力只为给他们创造一个自由的生存空间,至于他们的幸福则靠自己去打拼。这是基于花无百日红的忧虑,他清醒地意识到为党贡献五百年的光和热只是一句愚妄的荒唐话。他说:“我希望你们结婚后,送你们出去,回去跟父母通通气,他提过吗?”

“提过。”

“有什么想法?”

“如果那样更好,就听你的安排。”

“听听长辈意见,他们有什么想法,只管告诉我。”

“好的。”马庚乐点头答应。此事陈汝卓之前就曾经提过,并不奇怪。她困惑的是到国外靠什么谋生?为什么放弃香城如此优美的故乡?马庚乐视野仅限于校园内外,这个社会的丑陋、不公正、郁闷、颓丧则很少思考。并非思想迟钝,而是查某人某种天生的偏见,觉得自己无需深入关心社会静力学的平衡问题。

陈玉堂站在高地上,他看到韩非社会之阴森恐怖,想教他们尽早脱离。陈玉堂从沙发上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存折递给她,笑着说:“该由你来当家了。”李阿卿心率不齐的毛病神医们就是无力矫正,家务繁多,担子就顺利转移到她身上。马庚乐没有意识到担子的份量轻易点头。他又说,“这是以你的名义存了些钱,你们自己拿主意就行,不必问我,钱不够,我再给你们。”

马庚乐翻开存折,顿时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数了一遍,没错是七位数,芝山别墅的奢华是一回事,她就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沉甸甸的感觉令她意识到应答太轻巧了,显得无知。她说:“结婚也用不了那么多钱。”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以后你就知道了。”未来公公这样说,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心里盘算着哪里用得着如此一笔巨款。

冲完凉的陈汝卓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三楼小客厅里吃茶。马庚乐从楼下上来,他取笑道:“布置了什么特殊政治任务?”

“政你的大头鬼。”

“不能透露一丁点吗?”

“不行,没门。”马庚乐将存折递给他,将让她持家之事说了,这笔钱成了压在心头的负担,心头忐忑,秀美的眉毛皱成一团。

瞧她的可爱神态,他开起小玩笑,这是一夜之间成了富翁了。他倒不觉得很多钱,据他所知,大姐一夜赌资也不止这个数目。马庚乐将存折给他,让他持家反而更省心。陈汝卓也不傻,马上还给她,他可不愿当家。瞧马庚乐不开心的样子,他的安慰竟是这笔钱肯定不够他们结婚开销。

马庚乐暗暗吃惊,她不信结婚会花那么多钱,他们算起账来,从婚纱开始,租借婚纱的寒酸举动她都不敢提起,当然有一笔开销。拍婚纱照也不省钱,准备另一笔支出。蜜月旅行,往来机票,给家人买纪念品,也是一笔费用。共同婚宴庆典又是一笔巨大花销,虽然马振华坚持不肆操办,但芝山别墅则不一样了,以其显赫社会地位而论,众多的朋友、亲戚、同仁,至少说得大宴三五天才行。陈玉堂出于社会影响的考虑会尽量压缩宾客名单,还有新房布置、电器、家具等等,他们细仔算了算,果然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账细算,马庚乐感受就好多了,也不觉得是沉甸甸的了,她自觉花不了多少钱,殊不知,陈雷公连奶粉钱也替她准备了,只是不明说罢了。

莫名原因令陈汝卓感觉脸上热烘烘的,教马庚乐检查是不是皮肤被灼伤起泡了?听他这样说,马庚乐也觉得自己脸上有相同感觉,并肯定教阳光灼伤的。她取笑他的细皮嫩脸,又探到他跟前,开着小玩笑:“噢,被太阳严重灼伤了,这里一块斑痕,这里又一块斑痕。”没想到他突然耍起无赖手段,不理会她的嘲笑,竟突然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她顿时吓坏了,担心长辈上楼来,教她没脸见人,着急争脱,他就是不肯放手。她灵机一动,说:“阿母,你有什么事?”陈汝卓当真以为母亲上楼来了,也吓了一跳,匆忙放开她,这才发觉上当了。

待他趁机报复时,她早逃进屋里去了。

直到他答应不再耍无赖,从才屋里出来。她一直在寻找解决皮肤被灼伤之事?突然意识到护肤霜是绝妙的好东西。可惜他没有那些化妆品,忙下楼来,向阿秀借了护肤霜,然后替他涂在脸上,自己也抹了一层,果然感觉冰凉冰凉的,十分舒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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