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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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等待了。

火车晚点也是社会特色之一,猴子性情的邹秀早早就到火车站接人,让她遇上了。晴空万里,马路生烟,空气稀薄,又闷又热。她被折磨得不耐烦,往家里挂了电话,吩咐不用等她们吃饭。

整整晚点一个半钟头,火车才压低着粗嗓子像刚刚大声嚎哭后声音沙哑的娘儿们呜呜叫着进了站。当邹理奇从车上下来时,好耐性又有了美妙的回报。邹秀跳了起来,欢欢喜喜接过姐姐的行旅,她没有抱怨什么,关心火车晚点的原因?

火车上,邹理奇四处张望寻找大骆驼的踪影,没找到陈汝卓,顿时非常失望。她在两个世界里徘徊,内心深处的一盏灯摇摆不定,特别是听说他定婚了。幸运的偶遇让他们成了知己,堪称奇缘,她无保留地敞开个人的灵魂世界,而他也没骗她。天各一方,难阻碍一棵小树缓慢成长,她甚至奢望成为他的影子,为他的一个深情的眼神、一句动听的言语、一个欢快的笑容而欢乐,为他的一副愁眉、一个痛苦而伤心。她的小脑瓜不乏浪漫主义幻想,共筑秘密小香巢,过上美妙的神仙幸福生活。或者萍踪情侣,浪迹天涯,她甚至有勇气跟他结成一对患难以共的乞丐夫妻。但她被严峻的现实吓退了,鼓足勇气写辞呈,手脚麻痹而忧虑再三。

邹峰这只老山羊从不承认自己有什么高深的思想认识,他对儿女的教育完全却是最高层次的耳濡目染。在这道坎前,邹理奇表现的非常理智,自尊超越了情感,她绝不会自私地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所以在她孤独平淡的小日子里最重要的工作竟是竭力抑制内心的思念

相思铁石难禁。她唯一的变通办法就是将自己的相思倾诉在字里行间,写成一封又一封长信,贴上邮票后又自动放弃投寄,将它压在箱底里让它在时间里发酵。

香城之行是小鸟儿勇敢啄破坚壳的一次情感冲动。极力压迫的后果就是暴发力更强大,愈是竭力遏制,相思愈厉害,这其中滋味非常难受。内心的妒嫉是一个原因,他未来的妻子果真如阿秀所描述的国色天香大美人?她渴望与那朵奇葩一较高下。寻找弟弟邹明则成了她最佳借口,因此顺顺当当来到香城。

小妹还是那样傻头傻脑,她笑盈盈地左右端详一番,得出一个结论:她变白了。

“是吗?没骗人?”一句恭维令邹秀心头甜滋滋的。

“骗你干什么?”她拉着姐姐的小手就走。

造成晚点是最基础的动脉栓塞,而不是什么机构腐朽僵硬,邹理奇澄清了事实。天气炎热,令她香汗淋漓,小手帕不停地擦汗,她那敏锐的小鼻子闻到了可怕的异味,这就是为什么号称香城的道理。

“真热啊。”

“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呢。”这话非常有意思。

邹秀最关心家里老子的健康情况,理奇满足了她的愿望。理奇则关心一匹无缰的小野马倒底闯了多少祸?沦落街头当乞丐的糟糕境遇难道没有让他增长见识?年轻人灿烂的愚蠢最终会变成甜蜜的回忆,成为儿孙们最不耐烦的老故事。邹秀很好地替弟弟掩盖了丑陋的江湖试水经历,就是为了让家里放心。

南昌路3号的陈汝卓也遇上了小麻烦,耽搁了不少时间,他老惦记邹理奇到了没有,难免让着急的心变得更迫切。某个愚蠢的鸟东西在测试学生智力时先考验教师的耐性,故意弄出AB两张卷子,动物学家陈旺水分发试卷时将两张卷子弄错,结果金海象大发雷霆,将所有监考老师招集在一块儿狠狠地训斥一番。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恨不能三步两步跨过旧墙垣,赶回芝山上,因此错过跟马庚乐照面。回到家里,贵客竟未到,实属让人意外。

陈汝卓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准确消息是火车晚点了,准备亲自到火车站接她们。又担心你来我住彼此容易错过,反而耽误时间。太阳像专制的君主,逼得人无处躲避,李阿卿的好建议是耐心等待。他的走钢丝似的平衡术非常糟糕,意忘了向马庚乐通气,便给她挂电话,请她到家里吃饭。

他们不得不耐心地接受饥饿的考验,正不耐烦,小麻雀搭着计程车回到芝山别墅,叽叽喳喳,给宁静的别墅带来无限生机。陈汝卓抢先迎了出来,这半年时间,邹理奇变得更妩媚、动人,接过她手上的提包,简单问了一句:“路上顺利吗?”他下班晚了没被她数落几句实属侥幸。

一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具有无穷力量,叫人心中暖洋洋的。邹理奇盈盈一笑,她说:“很顺利,只是太热了。”她感到一种美妙的激动,浑身发热,双手微微颤动。穿过时空,他变得更清朗、英俊,眼中闪耀着热情的光芒,彼此非但没有任何陌生感,反而更熟悉、亲切、知心。

听到小麻雀们的喧闹李阿卿也迎了出来,眼前的小美人如此清瘦、妩媚、漂亮,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家族的某些显性基因的劣根性她是非常清楚的,她最紧要的工作不是帮助走钢丝的儿子维持平衡而是一个忠告。邹秀忙介绍一番,又向姐姐介绍了头家娘。

邹理奇漂亮的秀发扎成一条马尾巴,足已令男人迷失,脸蛋白皙红润,标准的瓜子脸,两颗黑眼珠像两颗龙眼似的,闪烁着智慧之光,任性的下巴,质感的小嘴唇,那清朗的微笑仿佛一朵花儿绽放似的,身穿一件白色绣花真丝衬衫,下着一条蓝色牛仔裤,身材修长窈窕,浑身笼罩着一层动人的青春魔力。

李阿卿主动拉住她的小手,仔细地端详一番,笑道:“总算把你盼来了,路上辛苦了。”听说火车晚点,正担心呢。

让长辈挂念,邹理奇深表歉意。正如邹秀经常称颂那样,她是一位慈母,端庄、大度、没有一丝傲慢,更没有官僚太太的阴阳怪气,她的随和、亲切、热情,叫人十分贴心,对此她不吝恭维。

邹理奇甚至没时间仔细观察一下豪华的芝山别墅就被请入餐厅,一面解决饥饿问题,一面聊起动脉栓塞导致的火车晚点。她匆匆看了一下妹妹的房间,关心烦闷的夏夜是否非常闷热?别墅地处高山上,夜幕缓缓落下后的清凉出乎意料,这是她没想到的。

由于陈玉堂肩挑神圣的矫正扭曲灵魂的重担,没有回家,李阿卿建议先吃饭。

热情又快活的陈汝卓像一只呱呱叫的鸭子似的,他翻出一瓶上好葡萄酒来,非得与理奇拼三大碗不可。在高岩村,他们可是拿海碗灌醉了他,这是一次捞回本钱的好机会,决不容错失了。

邹理奇显得又狡猾又聪明,不会轻易上当。她端着海碗,请教李阿卿文明人是不是如此吃葡萄酒的?逗得李阿卿也乐起来,挥着手欲赏他五颗火橄榄。陈汝卓自然不甘心的,又吩咐邹秀拿出大杯子来,非灌她几杯不可。她找到一个坚实可靠的后盾,教他奈何不了她。

李阿卿对美酒怀有敬畏之心,她最讨厌烂醉,红色男爵喜欢逞英勇,每次吃酒必烂醉,她必关起大门将他拦在屋外。她的小建议是不必免强,有能力多吃点,不能喝就少吃一点。这就像一道金牌握在理奇手里,她连连点头,并声称自己不会喝酒,这是公开的说谎。

李阿卿最急切的关注是她什么时候结婚?以证明她不是一颗令人提心吊胆的定时炸弹。

邹理奇老老实实地满足她的好奇心,谈起自己的男朋友?她又不动声色地说了一个小谎,连李阿卿也没瞧出破绽来,只说是一位普通的中学教师,她的美好人生规划是准备年底结婚,至于可望而不可及的房子还在开发商的手中呢。

邹秀并不相信缘分,他们如此投缘、融洽、甚至亲密,又不得不叫她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确存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将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她仔细观察他们的举止,洞察其中玄机,陈汝卓表现很普通,马庚乐上芝山吃饭,他也是如此热情。而姐姐理奇耍个小滑头,她倒很佩服,除此外并无任何特殊之处,这益发教她犯糊涂了。听说姐姐也有男朋友了,她连忙站起来,那可爱的小雀舌有问不完的问题,人长得怎么样?为什么不带他一块儿来玩?这天才的清纯叫理奇哭笑不得,很巧妙地岔开话题。

李阿卿自然十分相信,这朵艳丽的玫瑰拥有一群狂蜂粉丝才合理。陈汝卓从她闪烁的眼神中找到谎言的小证据,但他不敢戳穿它。那是个人的秘密,也是个人的隐私,有缘无分的不幸倒令他欺骗自己,相信那是真话。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有一丝不安、一丝痛苦、一丝懊恼,他不能给予她任何东西,那怕一个诺言。这个幸运儿一面感受不能承受之重量,担心伤害了她。另一面又惦记着未婚妻马庚乐,他绝不会成为一个肮脏的人,这点根本不需要母亲的警告。

餐桌上,他们轻松愉快地聊起香城空气中的秘密,这就不可避免地谈及它那奇异的怪臭,很不幸,此类情况到处都相同。

总算有时间仔细地观察芝山上的豪宅大院了,沙发、空调、地毯、中堂,博古架,所有这些陈设比邹理奇想象中还奢华许多,中堂上那只猛虎逼人几乎快从中堂上跳下来了。由于喝了一点酒,那张透明的脸艳若桃花泛着红光,双眸清明雪亮。

陈汝卓不敢瞧她的眼睛,惧怕被热火灼伤。肾上腺素的飙升令她犹感手脚微颤,小嗓子生疼,她发现他胖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她讥讽一句:“好吃好睡,养胖了。”

“你无需拐弯抹角地骂人。”陈汝卓反驳一句。

“我有吗?”

“你没有。”这一较量打个平手。

李阿卿回到客厅,从她脸上读不出一丝倦容,这朵花更漂亮、开朗、热情,真是天地之造化的结晶,感觉一点也不输于马庚乐。她吃了一杯葡萄酒,困倦压顶,准备去歇息一会儿,吩咐儿子带她四处去逛逛,陈汝卓答应了。

邹理奇趁机将从家里把带来的随礼拿出来,某些土特产的价值被她低估了,甚至觉得有损颜面,但其老子执意交代,不得不从命,她不吝感谢他们对妹妹的关顾。李阿卿连称不敢,接过随礼,有香菇、猴头菇、笋干、茄干之类的特产。因为自家生产,特别干净、卫生、安全,李阿卿很喜欢,她才敢带来。午后太阳特别逼人,她又吩咐休息一会儿再出去,理奇答应了。

陈汝卓提着她的行旅包,理奇却抢在他之前上楼去,互相推挤、游戏、说笑,哪像是一般朋友?李阿卿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感觉,这傻小子哪来的艳福?陈家遗传基因的劣根性她可是一清二楚,她得好好抽抽他的筋,精神精神,可别再来一个负心汉。

陈汝卓推开大姐的闺房,将行旅放在沙发上,将后窗的窗户推开,以便空气流畅。房间早就准备好了,启动空调就行了。邹理奇张望一下,她扶着门框,她问:“一直空着吗?”

“是。住这间行吗?”

“不行。”他愣了一下,不知她什么意思,只见她微笑着,脸上神色神秘莫测,不知又有什么鬼主意。男人与聪明美女斗心智,永远吃亏。瞧他愣神,她开心地说他住在楼上,叫她怎么睡得香?她要睡在他的屋里。这玩笑她可开过不止一回,他作势修理她,吓得她抢先逃出去,上了三楼。

陈汝卓领着理奇参观他个人的小世界,客厅、卧室、沙发、花草、单杠等等,向她一一介绍。邹理奇随手拍拍沙发,又拍拍床垫,铜床又大又干净,卧室宽敞、舒适、明亮。桌上一个鎏金像框里有一张马庚乐的相片,漂亮动人,其它信物,她倒没发现,感觉他们未必真到谈婚论嫁之时,一丝饶幸之光照入心田。“她就是你的未婚妻?叫什么来着?”

“叫马庚乐。”

“很有眼光,果然漂亮。”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书桌上有块寿山石狴犴镇石,她随手拿起来把玩,细腻润滑清凉,最要紧的是它内在价值。她又开玩笑说:“这块石头送给我?”

“你真识货。”这块镇石,是他心爱之物。她内心的感动没有在笑脸上泄露,她又开玩笑问:“你睡哪边?”

“右边。”他随口应了一声,并未深思。谁知她马上又说,“那我睡左边。”陈汝卓意识到斗智永远也胜不了她。他假意修理她,伸手欲揪住她的小辫子,谁曾想她竟比狐狸还精,一个闪身逃出卧室。再呆下去,她就会跪倒在那里,然后痛哭流涕,那样不知又会造成什么轰动效应。她坚毅的外表下是一颗脆弱的心,这是任何人所不了解的。

她小脑瓜总爱想入非非,眼前景象,她想象过一遍又一遍,真正深入他的内心世界,那种心绪真是百感交集,痛快淋漓,怎能不叫她痛哭流涕。她渴望摸到他身上的强光,渴望着幸福生活。而真正踏上芝山别墅,又是另一个事实,一个心碎的事实。她能抑制住自己情感,不叫眼泪掉下来,已十分不容易。

他们从卧室出来,他随手关上门。邹理奇又刁钻地开起小玩笑,她提醒道:“关紧了,当心夜里狐狸精溜进来。”他想起高岩那次故事,也乐起来,这辈子,他永远是她手下的败将了。

陈汝卓乐起来,说:“九尾狐。不惧怕狐狸精了,听说狐狸肉炖酒最补了。”

“是真的?你吃过?”

“没有,见过。”

“我不信,说来听听。”争执不会有任何结果,只好算了。

邹秀端茶水上来,关心他们讨论哪个趣味话题?

“我在问她,狐狸肉吃过没有,今晚有野味吃了。”

“你真想吃肉?”她笑盈盈的双眼中藏着烈火,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忙摇着双手。邹秀却什么也不知道,只跟着傻笑。

邹理奇关心何时能见到他未婚妻?他将学校的小差错说明一下,已挂过电话,傍晚就会到。喜欢热闹的邹秀希望马庚乐赶快出现,众人一齐逛景区岂不是更有意思?殊不知邹理奇只是顺水人情,并不希望多一个人打扰她的兴致。她关心他们什么时候结婚?真理并不在他手上。有意思的是爱情到了沸腾程度,已由不得他们了,完全归入长辈的控制之下。在妹妹跟前,邹理奇也不好开小玩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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