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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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老洲的新客人上门了,李小楠亲自去开门,却是她的弟弟和妹妹。陈汝川的话题也被打断了,他在热情招呼客人入座时,发现小舅子李进财的影子未出现,关心怎么没有一块儿来?

李进财绝不会承认自己是一个被妻子藐视的没用的男人而,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借口很忙,推脱了事。其实,他老婆的胃口很大,她执着的光荣而伟大的梦想竟是成为一位趾高气扬的boss,而她高明的战略目标则是创办一家纺织企业。这对夫妻在企业创办之初就因门槛问题发生争执,缺乏技术含量也意味着风险,而高利率的地下融资也是非常沉重的负担。他在提供个人诚恳意见同时也也背了一大堆的债务,不公平的是还被他查某视为缺乏勇气,这小小分岐致使形影分离。

红色男爵知道他的病根在哪儿?尽管对企业经营一窍不通,他也认同门槛太低意味着风险,但他还是慷慨地出资资助,这是基于希望花钱买到一点点对自己的尊重。

李小涛患有现代女性的共同小毛病,极度空虚、无聊又自私,‘愚乐节目’就是她的百科全书,她的历史、爱情、人生观全是在电视中学习的,现成的智慧不可避免造成她的脑力退化。

“你真的不知道太阳绕着地球转吗?”

“看来你很享受这点成绩。”红色男爵不无调侃地说。

幸运的是这朵花儿心地善良,她比小楠还壮实,据说是全面遗传了其母亲的优秀基因,如果那是事实,那就意味着将来她的后代将是一只兔子。

姐夫的大光头倒没有教李小涛尖叫,她早就认定那是他可怜的宿命,她关心的是一只大猴子怎么轻易绕过海关官员的法眼?这倒令他乐起来,因为他是关在笼子里被托运回来的,他的小幽默令小花笑弯了细腰。

李小楠反倒觉得他削发励志不失为一件好事,至于高调的改过自新,那只有天知晓。她在机场接机时,当面拒绝了一只光头猴子的热情拥抱,好心的海关官员为此还专门进行调解呢。她天才地提议该给他弄个牌照、买件袈裟,那么他将名正言顺成了一个大头和尚。这话从缺乏幽黙的李小楠嘴里说出来,喜剧效果非常强烈,逗得众人都乐了。

陈汝川介绍了客人,又向他们介绍了马庚乐。马庚乐友好地问候一声,瞧小涛脸型腔调和身材她猜测是小楠的妹子,果然不出所料。

洋老洲的豪宅里,唯陈小怡最兴奋,手也不洗,小蝴蝶采蜜似的径直投身花朵中。李小涛只略微修饰,花香四溢,身上一件红色T恤,一条天蓝色件仔裤,装束十分简单。她被脏爪子的突然袭击吓坏了,抓住她的一双小爪子,一面声称将她扔到垃圾箱里喂猫,一面哈她的痒痒,逗得查某囝仔哈哈笑,身子像蚯蚓似的乱钻,然后抱着她清洗脏爪子。

异国蓝天这个话题显然没法继续了,陈汝川也不生气,他替他们准备了不少礼物,本来准备明日亲自送到仁爱路的,这下倒省力气免得他再跑一趟了。

“丈母娘身体怎么样?”陈汝川话一出口就骂自己是蠢蛋,尽说些没用的一句废话。

李进财也没回答,眼睛盯着背后墙上一幅静物风景画:潺潺的白水河,橙色的树林,天空是绚丽的七彩。这跟记忆中的春天极相似,询问是他的作品?主人点点头。李进财肯定地说:“作品进步了。”鸭子从交椅上蹦起来,他激动地握住李进财的手,连连道谢,那股傻劲叫谁见了都会吃惊。

“三流。”陈汝卓的意见非常刻薄,眼前这幅印象派画作令他想到名扬世界的肯尼亚野生公园那头著名的大象画家,那畜牲可比某些自称专业画家的家伙高明许多。

马庚乐对绘画艺术一窍不通,不敢妄加评论。她特意走到那幅跟前,感觉色彩明快,线条流畅,像在读到陶渊明之桃花源的盛景。

红色男爵倒是宽宏大量地一笑了之,如果争论下去,那么谁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洋老洲外就是黑色香江,恐怕要等到海宴河清,艺术才能真正站在高贵的神坛上,而不是骗子生财的小伎俩。

李小涛带着小天使回来,这回她打起冰琪淋主意了,仿佛她的胃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大麻袋似的。晚饭前,老子不许她吃冰琪淋,这一禁令教她委屈地翘着小嘴巴,眼眶挂着泪珠,撒娇不理睬别人。

陈小怡养宠物不成功的原因在于母亲不愿费力服侍小动物,那只小猫倒是养大了,却无情地离家出走,后来舅舅又给她弄来了一只讲西班牙语的小蜥蜴。这个小动物的主要功能不是消灭黑心肝,而是吓唬客人。当陈汝卓哄着小天使,教她将漂亮的小宠物放出来供大家观赏时,她马上想到它的特异功能,天气转晴,欢欢喜喜进屋去了。

陈小怡捉着变色龙从卧室里跑出来,这是她最喜欢的节目,每次都能将客人吓得跳起来。她将未进化的史前动物放到小姨的肩膀上时,李小涛并未在意,随意将它捉在手掌里,当她意识到是冰凉的冷血动物时,惊叫一声,甩着小手,急忙将它扔掉。小宝贝又为自己的成功乐得哈哈笑,所有不愉快全跑丢了。她赶紧救起小宠物,又送到马庚乐面前,恐怖之物,她是避之唯恐不及,叫她快扔掉。

被老子骂了一句,她才不敢再放肆。

由于对变色龙的本质有深刻的认识,陈汝卓对它钟爱有加,抓过变色龙,让它站在自己肩膀上,关心它是否听话了?马庚乐想不到蜥蜴也成了时尚宠物,她的小问题是一旦它咬住手指头是否等到雷公震怒才会松口?小天使十分骄傲,她可是拿肝、肺、心、肠等等特殊物质喂它的。李小涛则埋怨大哥娇惯小孩子,不该将如此丑陋、恐怖的东西给小朋友当宠物。说罢到厨房去帮忙了。

李进财则不以为然,接过变色龙,让它站在自己头上。外表丑陋,心灵可漂亮。他开起小玩笑,冲妹子嚷嚷着,教她从厨房拿出菜刀来,他得剁下小怡的小爪子喂饱它。陈小怡从舅舅手里抢过小恐龙,她老子不许她再玩,只得老实收起来。人得先解决了温饱,才有心思养宠物的。

李小楠从没意识到她的小小洁癖对夫妻情趣、家庭生活有多么严重的损坏,她这个懒散的主厨将款待贵客的重任委托给外卖也就不奇怪了,也就炒了两个青菜就招呼客人吃饭。

陈汝川找出上好葡萄酒,一一替客人斟上。查某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均要了半杯,他执着地坚持非得斟满了不可。众人举杯的第一个理由是庆祝他的归来,而主人的理由竟是为自由干杯。

“你还出去吗?”李小涛没有沉迷于杯中物,放下杯子径直问。

“那当然。”

“这很不公平。”她这是替姐姐进行申诉呢。其实,红色男爵对香城污浊的空气、及可以替代墨水的香江完全失去信心,此次回来,就为办理手续带妻子出去的,只是他没有到处嚷嚷罢了。

“澳洲的空气令人放心吗?”华人在澳洲长期受到的不公正歧视并非一朝能解决的难题,陈汝卓问了一句。主人聊起那里的空气、人文、环境、治安、自由,手舞足蹈,给人感觉是人间天堂再现似的。

瞧其眼中兴奋的光芒,马庚乐不怀疑国外的月亮更漂亮将被他证明是真理。她表现了小小爱国主义,难道香城真的一无是处了?艺术与政治是永恒的一对冤家——原话出自一头猪,陈汝川照搬了那头猪的真理。吃酒后的狂妄令他大胆地承认这样的事实,当代绘画水平落后于非洲,他勇敢地承认自己是三流画家,作品根本难登大雅之堂。他对自己的坦率论断反倒叫马庚乐看到他真诚的一面,虽然她对中国绘画水平一无所知,但烈火之下无绿草则并非妄言。

陈汝川庆幸自己逃脱一个沉重枷锁,从烂泥淖里爬出来,秉性中的傲慢终于在真艺术面前谦卑,他后悔浪费了许多宝贵时间。

李小涛冒失地提了另一个问题:“据说澳洲严重缺水,所以只喝公羊尿是否有这回事?”这不能责怪她的无知和粗鲁。

李小楠没有责怪妹妹缺乏修养,问题如此唐突、粗鲁,几年书算是白读了。只让她赶快吃饭,然后去漱口。李小涛对自己的错误不以为然,因为她的问题有事实根据的。

这一问,倒令陈汝川哈哈大笑。他笑着回答道:“算是吧。”这一说严重影响了众人胃口,马庚乐觉得美食变了味,幸好他又说,“他们习惯将啤酒叫公羊尿。风趣说法。风趣说法,别影响食欲。”这样一说,众人又觉得有趣,气氛也活跃起来。

顺着这个话题,陈汝卓关心这样一个有趣的问题:“他们将家安在树上吗?”这问题可有趣了。进财也打趣地问:“他们长长的耳朵怎么隐藏?”陈汝川知道他们在调侃小涛,只说了一句‘废话’。李小涛不善于琢磨问题,并没有发觉其中有任何玄机。

马庚乐言语不多,倒觉得他们的调侃有过分无礼之嫌,她瞪了他一眼。李小涛倒是灵敏的发觉得他们之间眉目有文章,传递着爱情密码。她当然很气愤,他们简直不将众人放在眼里了,基于小小的淑女风度而没有严正抗议。另一面又妒嫉又羡慕,她虽然没有尝过蛇的滋味,至少也知道蛇长得怎么样。她将个人意见藏于心底里,顶多就背后议论两句。

陈小怡吃了烤乳鸽,胃口全无,半碗米粥没吃完,一时插不上话,又吃不上冰饮,十分无聊。

她提了一个小小的请求:“阿姨,你当我的老师好吗?”

“为什么?”

“我能当班长了。”此话一出,众人都乐起来。她可没将它当笑话,因为她的小同学北北妈妈是学样里老师,她就当了班长。孩子就是孩子,她一点也不虚伪是很可爱的。但特权思想渗透到幼苗身上,则是悲剧的开始。她又吵着吃冰琪淋,李小楠只好迁就她,只要求她别吃太多。

葡萄酒混杂着疯牛的牛血是否属实?餐桌上气氛相当好,李进财求证那样的说法。陈汝川当它是骗人的假话,不要相信。陈汝卓则完全相信,奸商,奸商,无商不奸。彻底的唯物主义思想是时尚的主旋律,大量进口各种名贵的葡萄酒,倒是极大地满足了空虚、堕落的暴发户的虚荣心,不良商人的贪婪,那么将疯牛血添加到葡萄酒里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进财如今背了一大堆债务,在交际场合用名贵洋酒满足客人的小小虚荣心还是很有必要的,但他并不崇尚它。李小涛这位天真、憨厚的查某仔,大学四年连学校大门外空气具有的麻醉功效都不知道,她也持肯定意见。

陈汝卓端着‘牛血汤’敬她,她马上刁难起来。一对俏鸳鸯,自然勾起她的强烈醋意。她坚持他们必须两人一块儿敬酒,才肯吃一杯。马庚乐怕醉酒,一直喝着饮料,免强同意了。她询问什么时候请喜糖?陈汝卓用很快搪塞。李小楠倒觉的不失好时机,也顺着话题,谈起终生大事,劝他们尽快办了。马庚乐显得大方,仔细听小楠说,她有心理准备的,既是比翼齐飞22,就难免被议论,尽管脸皮厚厚,耳根也不免泛起红潮。李小楠很少吃酒的,也借此良机敬酒,马庚乐不敢失礼,倒了半杯酒。而陈汝卓捡了小便宜,自然是十分快活了。

无所事事的陈小怡吵闹着制造麻烦,李小楠知道她瞌睡时间到,让妹妹哄她睡觉,李小涛抱着小家伙进屋去了。

小酒宴直到半夜才尽兴,其间,李小楠单独将马庚乐叫到屋里,她们之间已不单是友谊还有共同的秘密了。回家路上,她坦白又送了一条项链,她将随丈夫一起出国,担心错过他们结婚的良辰吉日,提前备下一份厚礼。马庚乐收到一份又一份厚礼,心里很惶恐。陈汝卓倒没吱声,心里还是十分感激大嫂的细心、体贴。

他倒是大方地谈起红色男爵过去的种种劣迹,也有意露底,避免不必要的难堪及窘境。他有个小小忧虑,回到香城,‘夜生活专家’又将轻易掉进黑洞之中而不能自拔。

天空中月亮不很明亮,好像刚好挂在屋檐上似的。马庚乐了解了洋老洲豪宅里的阴暗面。反而更钦佩李小楠的独立与自信。陈汝卓有些醉意,他换了话题,笑道:“良辰美景,不可辜负了。”她挽着他的大胳膊,抬头瞧瞧月色,以为他醉了,俏皮地提议:“你诵读抒情诗,我耍醉拳,怎么样?。”

他完全醉了,快活地提议上公园的爱情岛,让爱情之火熊熊燃烧。

“你又出馊主意。”

“难道你不渴望爱情沸腾?”

“又来了。”

他们之前走路到洋老洲,如今又一路回到瑞京花园,一时依依不舍,互道再会。瞧着心上人上楼去,陈汝卓不愿独自回去,又跟了进去。奇妙的心灵相通出现了,却见马庚乐也折了回来,他们禁不住各自乐起来。

“做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她笑着提议送他回去,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们一路朝芝山缓缓而行,牵手明月,共醉爱河,将自由战士也丢到一边。回忆起那寒冷的冬夜,彼此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之中。

他们共同规划着未来,令她犹豫不决的仍是出国问题,她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一旦到了国外,他们靠什么生活?好消息是母亲非常支持她,这其中有小小虚荣心的满足,也有对摆脱枷锁的渴望,也是对他们的寄托。

他心里甜蜜蜜,一时觉得口渴,此时哪怕一瓶水也买不到。

“渴了?”

“几点了?”

“不早了。”

“哇,有生意也不做。”

“什么生意?”

“上门生意啊。”话一出口,她就知道有奇怪。还没脱身,被紧紧抱在怀中,他们在树阴下亲热起来。日月轮换,时光飞逝,从深海中醒来。他笑道:“该我护送小姐回家了。”马庚乐也笑起来。热爱中路程变短了。他快活极了,突生灵感,提议背她一段。马庚乐犹豫了一下,她可是很沉的,瞧他出自真诚,果然动心。陈汝卓蹲在地上,背起马庚乐,一面迈开大步,一面大声唱起歌来:“故事不多仿如平常一首歌……”像一只呱呱叫的青蛙。害得马庚乐又惊又窘,嚷嚷着别吵醒安睡的灵魂,赶快将她放下来,没想他跑得更快,她的勇敢得到极大的回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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