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6

陈汝卓到学校走了一趟,也没什么事,又转到打锡巷。赖氏豪宅里浓烈的尿骚臭倒不是什么幽默,香城大街臭气更浓重,只是公众鼻子失去嗅觉没有发现罢了。姜桂云独自在家带孩子,他给小宝贝买了两罐奶粉,她忙道谢,将手里的小胖子交到他手上。

豪门赖氏唯一的典型的显性基因就是那鹰勾鼻子,这个漂亮的小宝贝也不例外。他关心小宝贝取了什么名讳?姜桂云则轻易将此重任交到他手上,以他率直个性干脆就叫‘赖大家的’。名讳虽小,却在不经意间干系着个人一生的气数,这他还是懂的。

“就替我给他取个名字吧。”

“这是父母的专利,不可以乱来?”

“全是瞎子,不识字,所以才请秀才先生啊。”将茶递给他。

陈汝卓逗着小胖子,他竟然不怕生还朝他笑呢?这一小细节令他十分激动,好像重大发现似的。桂云似乎早就习惯了,伸手逗着小宝贝。这不免令他想起胖子受蛊惑愿意无偿贡献8000CC血液以换取一所著名小学的入学学号的幽默。他坚定地相信将乌鸦的后代培养成一只凤凰是一个世界难题,破解此项难题得靠陈景润似的数学天才。

他们聊起名讳趣闻,他班级中有个男生叫春材,可是同学们整天戏谑地就管他叫蠢材,同学之间打架斗殴也就难免了。有意思的小小名讳之中也弥漫着唯物主义流毒,真是唯物的够彻底了,金姓人家给宝贝优先取名叫金山,并且认为它最具个性和唯一性,很不幸这就成了到处撞车的可笑依据了。萧姓人家,给查某仔取名‘萧蔷’,这种查某仔哪怕西施转世,又有哪户人家敢娶她进门?一踏入家门,不就立即‘祸起萧蔷’?这也是自称个性和唯一性的父母短视所犯下的毛病。霍姓人家,给查某仔取一个独特个性名讳‘霍水’,这究竟是个性、无知或缺德?一个漂亮的查某仔一生顶着‘祸水’名讳真是一个巨大的灾难,无论任何大小事故,她都将成为一个可怜的代罪羔羊。

他的意见是名讳非常重要,姜桂云倒被他的奇谈逗乐。怀中的小宝贝突然哭闹,他忙将孩子还给她,关心胖子上哪儿去了?

桂云则抱怨清早就出门,也没回家吃饭,至今未见影子,她说:“想办什么公司?我是反对的。”她一面护着小宝贝,一面让他挂电话问问。既然他像牲口似的没日没夜挣钱养家,当然也就不好因琐事而打忧他。

他们正说着话,赖胖子则像一阵风似的回来了,桂云抱着小宝贝进屋去了。

这位被套上婚姻枷锁的痞子果然如他老子所愿,正在慢慢进化成一头黄牛,由此也侧面证明老哲学之精妙。他丢掉了铁饭碗、个性、自由、甚至不怎么动听的香城五虎绰号,变成一头缰绳下的力气蛮大的牲口。依靠倒卖指标已没有出路,他就和钟泗雄合伙将爪子深入僵硬的死灵魂,合伙炒坟地挣钱。如今他又另谋一条路子,倒起电器来。

“你已经没有什么可失掉的了。”瞧胖子匆忙的样子,他说,“还在忙着改变什么?”

“你对打锡巷有多么陌生啊。”胖子坐在沙发上,皮沙发出吱吱的痛苦叫声,他说,“是什么唤起了你那可怜的老记忆?”

陈汝卓建议他将破沙发扔了,他不由地乐起来,沙发也是旧的舒服。胖子正有一批货从海上过来,他提议一起到海边玩玩。这句话令陈汝卓背脊发冷,浑身是鸡皮疙瘩,不经意间他那不幸的记忆又被唤醒,当赖胖子意识到这点之后马上道歉。

“你改变了初衷?”胖子腰围变、发型变,只有鹰勾鼻这唯一的显性基因保留着。他问。

“零售利润更最高。”

“你将来会变成一只可怕的怪兽。”

“见笑了。”赖胖子将场子开在最旺市的延安路,此时正积极进行内部装修,他正是从那里回来的。这让陈汝卓想到一件事,邹明到香城之后就再也不肯回去,一直在当临时工,工作不稳定。在高岩村,他牛皮吹得热烘烘的,结果他天真地抛弃书籍换上成人服装混迹江湖。如今胖子急需人手,这不失安置他的一个办法。胖子果然立即同意了,他正需要几个空调安装工人呢。

短暂的清闲教另一个世界来的响声打断了,胖子马上抓起电话。瞧老朋友像师公和尚似的繁忙,他立即告辞,胖子还想留他吃酒,不肯。

回到芝山的陈汝卓听到老子在客厅里会客,从那熟悉的声音判断应是秘书魏曙光、温厂长,另一位陌生人辩别不清。有风声陈玉堂将荣幸地担任市委宣传部长一职,为此连校长金海象也私底下关心此事,顿时芝山别墅人满为患,踏破门槛。那些无聊的应酬对正常人没有任何好处,陈汝卓从侧门进屋,悄悄上楼去。

没有功课的李阿卿留在家里,孤独无聊中,独自坐在客厅里接受愚人电视的再教育以便让她变得更愚蠢。邹秀洗静烦恼丝之后,头上包裹着毛巾陪主人聊天。她关心儿子上哪里去了?抱怨这个家倒像一间旅馆似的,个个吃饱饭就不见了踪影。

年轻的邹秀倒是体贴入微,她意识到头家娘感到孤独了。她的尊贵令人羡慕,而她的无奈也是颇教人同情的。长期的耳濡目染令她成了一位品茶行家,端起杯子就连称好茶。

“有香有色,入口甘润。”她说。

“还欠点火候。”李阿卿盯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早上,张俊骑抽空来找邹秀,恰好被她遇到,年轻人身板结实,长象忠厚,很讨人喜欢。她的小小忠告是这事快不得,为人、性格、家庭,有待全面了解了,再进一步发展感情,千万别冲动,以免害了自己,并且非常乐意侧面了解他的各种底细。

“谈吐很风趣,为人也很热心。”邹秀羞红脸,她说。

“为了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缺点会被隐藏起来。”这是要嫁人,一生的大事,她说。李阿卿的经验是观察一个人花钱,最能判断一个人内在品行,让她慢慢观察,这位老师言传身教举例给她听。

她们正吃茶说话,陈玉堂风风火火回到家里,神色爽朗,开口就寻找儿子上哪儿去?

李阿卿倒是幽默地建议他在儿子的鞋跟里藏一个间谍跟踪装置,如此就能完全了解他的行踪了。他对妻子的幽默报以一笑,将皮包给了阿秀,脱了灰色行头,坐在沙发上,也赞了一句:“好茶。”

他到省委参加学习一段时间,并且非常荣幸有机会站在信仰的高地上,不幸的是他惊奇地发现如今它成了野猫儿刨地的废墟。这并非遇然现象,而是唯物主义的执着恶果。

陈玉常身上有干部专利之称的肝炎更加严重了,感觉很不舒服,他通常在泥地里洗澡。有趣地比较结果,他竟然发现自己是比较干净的少数干部之一。李阿卿去给他准备衣服,又到浴室里放热水,浴缸水还没满,客人又到了。

李阿卿知道他们有要事商谈,与客人客套两句就回避开到屋里去了。邹秀听到马达咆哮声,知道陈汝卓回来了,也悄悄上楼来,果然正在阳台上练肌肉。他关心客厅里都是些什么贵客?

“药厂日子不好过了,乞丐伸手自然就顾不上尊严了。”贵客上门有什么目的,她几乎一目了然,真是相当乖巧。

陈汝卓光着膀子在锻炼,一面讥笑她几乎成了半仙,有透视客人心灵的读心特异功能。邹秀也为自己的不当言语而后悔。她秀发披肩,一件暗红色毛衣,套一件粉红马夹,裙子也是粉红色的像一朵花似的漂亮。他不忘恭维一句:“你将很快超越你家理奇了。”香城的可怕肥水没有任何可称道之处,但她的审美情趣倒是有很大的提升。被恭维着实是非常开心,并且还要重新确认一遍:“是真?”

“骗你的。”他开了一个小玩笑。

在香城混迹这段时间,邹明纯洁的心灵渐渐染上香城的恶臭,以至嗅觉、听觉、味觉、视觉等等重要感观全部失灵,他再也不愿回到校园里听任不良师长的无端侮辱,找了一个临时工作。邹秀还没开口求他,他就将胖子急需用人之事说了。邹秀欢喜的不得了,将弟弟交到他手上,她就放心了。

芝山别墅门口的汽车开走了,陈汝卓才下楼来。有求于老子,又是盛粥,又是端菜,倒像一个勤快的服务生似的。陈玉堂换了衣服出来,瞧他只穿一件白衬衫和一件兔毛毛衣,便幽默一句:“你不会否认是爱情之火将钢铁烧得通红吧。”

“我不冷。”

陈玉堂在交椅上坐下来,泰国香米红枣粥,色香味俱全。他今天心情不错,破例没有骂他像猎狗一样一天到晚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他的紧箍咒是必须用婚姻的枷锁将他套牢,那样在时间的磨练中,他将变成一头听话的黄牛。

李阿卿也坐下来,他赶紧替母亲盛粥,连李阿卿也感到稀罕,笑道:“多么荣幸啊,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的鼎山上出来的。”他不敢吱声。

难得老子没有念紧箍咒,他闻了闻香米粥,碗中稀粥香气十分缥缈,他叹道:“真香啊。”

这倒是令陈玉堂乐起来,他总算知道饭是米煮的了,他发出热烈的邀请,明天全家到兰陵参加钓鱼竞赛?

好消息倒是令李阿卿不由愣住神,这是特大新闻。陈雷公一向标榜工作第一,突然冒出垂钓的雅兴就显得非常新鲜。哪次出门游玩不是携带兰月亮那狐狸精,何曾有她的好处?心里颇感好笑。事实上他将另一个家安置在兰月亮里,借口工作,有家不归,试问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工作?只是那些不高明的谎言她根本不愿当面戳破罢了。

李阿卿坐在一旁,瞧他们爷儿俩喝粥,除了长像相同,吃相相同,奇妙的是连汤匙握法也一样,她甚至奢望他们的心灵也是息息相通的。她关心这样的小问题:“怎样会想到要去钓鱼了?”陈玉堂笑了笑,又要一碗粥。原来兰陵一个药厂举办庆祝活动,邀请市里各位领导去参加。陈汝卓马上推脱,他一个朋友结婚,他得去帮忙。

李阿卿显得犹豫并非小小的心率不齐症状,而是担心缺乏应酬经验可能给他的体面造成小小的损害。她找了一个不高明的借口,问道:“三四月份能钓到鱼吗?”这话显得外行了。

陈玉堂不好驳她面子,姜大牙咸菜公没有鱼钩还能钓到周文王,现在怎么不能钓鱼?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到时你就知道了。”也是周末,李阿卿也就答应下来了。

趁老子心情愉悦,陈汝卓将借车一事道出,没想到他当即答应了,还要亲自给秘书魏曙光挂电话,将最好的那辆新车借给他。陈玉堂反对儿子驾驶公车,一者担心他技艺不精,出任何小事故都是害人害己。二者也是避免流言蜚语,影响他声誉。

陈汝卓忙扔下筷子,给康桥发传呼,告诉他好消息。不提陈汝卓去找魏曙光借车之事。

且说陈玉堂夫妇在厨房里,一面喝粥,一面讨论起儿子的终生大事。这位革命家依然信奉老哲学,一个家庭就是一条缰绳,哪怕野兽也会在其中缓慢地进化为一头黄牛。

陈玉堂是一头没有任何感觉的畜生,着急让儿子成家,那么他对子女的义务将光荣地完成,可以卸下人生重担,了无牵挂。这就是父母的愚妄,子女长大还得替他们安排生活,从没有让他们学会独立自主,那么他们将永远是长不大的幼苗。

“先探探风。”马庚乐家教不错,人也和善,又在同一个学样里工作,非常理想。他说:“从侧面了解一下,都称赞很有家教。有必要咱们就上门提亲,也不小了,该给他办了。”

孤独的李阿卿总以为这个难题她得去请教观世音菩萨呢,好多次,她都准备提起。谁教他是陈雷公,来来去去就像一阵风似的,来无影,去无踪。她汇报起来,昨晚她就跟他提起此事。据他自称,家中长辈非常常痛惜他,早将他当女婿看待。她笑道:“我也很忐忑,不去拜访,怕失礼节。亲自登门,他自己又不开口,左右两难呢。”

一席话,让陈玉堂下定决心。他说:“让他约个时间吧,咱们亲自去拜访一次。”

“好的,好的。”他放下碗筷。有陈雷公一句话,她就有主心骨,连连点点头,找时间跟儿子认真谈一谈。

李阿卿又谈到母猫,那次严重创受伤之后,母猫又在一个书店找到一份工作,她形容母猫变成一只老实的阉鸡似的,每天坚持上班,也没听说上街当爱神。陈玉堂目光犀利,以他革命家的经验判断,不相信母猫能汲取什么教训。他笑问一句:“来串门了?”

“她敢?我敲断她的骨头。”自从那次之后,她就再也不敢上芝山别墅了。他说:“本性难移,我看全是假的。”母猫永远是母猫。单单他就至少替她介绍过不下二十个工作,每每工作三五个月,她就天才地炒老板不干了。

李阿卿非常同情吴小仪的遭遇,如今像一位失志的小媳妇似的,遇到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虽然陈玉堂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阴阳先生,但他对吴小仪眉宇间流露出的那一股乖戾之气症断却非常准确,颧骨高耸,是一张典型的寡妇脸,并不怎么赏识。他说了一句颇具同情心的话,他说:“她是吃了不少苦。”

陈玉堂从交椅上站起来,发现阿秀没有进来吃饭,关心她上哪儿去了?李阿卿就说未吃饭就出去找她弟弟了,一会儿会回来的。(未完待续)

[上一章] [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推荐阅读
相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