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袁泽的未来计划，云牧很羡慕。

尽管袁泽的计划十分荒诞，可行度并不高，至少他充满热情，心中有个明确的目标。反观云牧自己，并不具备如此明确的方向。

另外，云牧也有个疑问：“你确定这样做就能完成沉淀？”

袁泽笑道：“我确定个毛啊，不试试怎么知道？”

云牧：“不知道你还表现出这么踌躇满志的样子？”

袁泽：“任何事做之前都有一半的成功率，总得做过以后才能吸取教训。我有心理准备，实在不行，就当交学费了。”

云牧笑了：“你这是在给自己没事找事啊？”

袁泽：“是又怎么样，我们的生活太平静，我不喜欢这种平局。卢梭说过这么一句话：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中……我不想平静，也不想绝望，我得给自己找点刺激的事情做。”

云牧若有所思，突然觉得自己生在福中不知福。

仔细想想，自己的生活其实很刺激，在两个世界穿梭，可以体验到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新奇。如果用纯粹的年轻人眼光来看，这真是一种刺激到令人羡慕的生活。

这时候的云牧意识到，在梦魇世界他所能做的不仅仅是调戏那几个妹子，其实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比如神仙姐姐反复强调的冒险。

几分钟之后，他问道：“你所说的沉淀，算不算一种超越自我的方式？”

袁泽点头：“当然算，不超越自我，怎么能有凤凰涅槃的感觉，怎么能衍生出新的气质，怎么能迷倒妹子？”

超高的灵性使云牧看待事物的眼光很独到，他对袁泽的说法表示质疑，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还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过程。”

袁泽好奇道：“什么过程？”

云牧：“救赎。”

袁泽：“救赎？”

云牧：“是的，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古往今来拉风的男人都会做两件事情，一件是自我超越，一件是自我救赎。”

袁泽埋头想了想，说道：“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云牧：“你还没完成自我救赎，估计也很难完成自我超越。”

袁泽：“那你说我该怎么救赎，给所有我祸害过的妹子写一封检讨书？”

云牧：“这个，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袁泽气愤道：“你不能这样啊，抛出问题啥都不管了，这不是故意坑我吗？”

云牧：“要不你去公园里逛逛，找那种特别沧桑的老头子聊聊天，没准儿能有收获。要么你就去图书馆闭关，也许能从书本中得到启发。”

“这听起来不怎么靠谱啊，要不你给我介绍两部片子，我去研究研究？”袁泽知道云牧看过很多电影，小时候云牧外婆家就是开租碟店的，后来做童工网管的日子里，云牧天天熬夜在网上看电影。再后来袁泽养成了习惯，想找什么类型的电影直接去问云牧就知道了。

云牧笑骂道：“你到底想救赎还是想打发时间啊？”

“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有时候一本书，一部电影，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相比书本里那种文字性的东西，我更喜欢通过影像这种直观的东西来找感觉，这种影像可以和我的内心产生共鸣。”袁泽表情很严肃，接着又腆着脸道：“当然，最好是喜剧，哥们儿最近心情比较纠结，不想看悲剧了。”

云牧：“你说的倒容易，能打动人的悲剧很多，能打动人的喜剧根本没几部。你看星爷拍了那么多喜剧，真正能让人笑中含泪的就一部大话西游。喜剧这个载体由于本身太多欢笑元素，有时候会显得轻浮，很难表现出深刻的东西，就算有，也会被喜剧元素冲淡。”

袁泽：“没几部，那就是还有啊！少罗嗦，这关系到我灵魂的救赎，你得正儿八经给我想想办法，让我受到点小启发。”

“你让我想想……”云牧略一思考，发现这方面的喜剧其实挺多，不过适合袁泽这种人的就太少了。想来想去，他说道：“有两部可能对你有用，都是罗宾？威廉斯主演的老片子。一部是《死亡诗社》，这符合你现在的状态，你有勇气去挑战平静的生活，这很不错。另一部是《妙手情真》，这可能符合你未来的状态，你不明白要救赎什么，说明你还没真正释放你的内心，没发现你真正追求的东西，这部片子可能会给你答案……”

“好，我记住了，先这样，哥先闪了啊。”

袁泽看了看表，说完就走。

云牧坐在草地上看着摇摇欲坠的红日，若有所思。刚才那番话，他也不知道究竟对袁泽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因为，他也没发现自己真正追求的东西。不仅他不知道，恐怕全世界范围内的高二学生，也没几个真正知道。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他现在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了一个试探性的思路。

想到这里，云牧神色轻松。

吃过晚饭后，回到家的云牧坐在电脑前，他在等一个人。

那块羊脂白玉已经卖了出去，云牧的财产也有三万了。按照小说套路，重生穿越的主角都能把三万变成三十万，过不了多久又变成三百万。遗憾的是，天生的射手没穿越也没重生，所以他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当拥有一笔钱的时候，选择了最常见的理财方式：尽快把这笔钱挥霍干净……昨天下午数学考试结束后，云牧买了台电脑，并且装了网线。在治好老板娘怪病之前，他暂时不打算去红颜网吧了。

恰好昨天傍晚在网上遇到了夏雪纯，两人终于不再邮件联系，开始了QQ聊天。也许是梦中多次相处，夏雪纯不再那么害羞了，最起码网上聊天不再害羞了，说了很多话。

两人约好今天晚上再聊聊学习问题，夏雪纯七点准时赴约，可刚说了两句话，头像突然变成了灰色，然后再也没上线。

云牧搞不懂了，这什么情况？断网了？停电了？

晚上八点的时候，百无聊赖的云牧遇到了一个稀客。

“小不点，你在吗？”

在云牧的好友名单里，这样称呼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人生第一个网友：七七。

仗着比云牧大三岁，七七向来以大姐自居，完全忽略了女大三抱金砖的真理。

算算时间，两人已经是六年网友了。

六年，这对青少年而言是一段足够漫长的时间，相当于整个生命的三分之一。

“在。”

云牧言简意赅，就打了一个字。

算起来他好像差不多两个月没在网上遇到七七了，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

没想到七七来得很猛烈：“小不点，我想你了。”

云牧愣了一下，难以回答。

想当年天生的射手也有过很多次冲动的，毕竟，谁没年轻过啊？好几次，云牧都忍不住想跟七七见一面，后来亲眼目睹了袁泽见网友的悲剧，云牧开始迟疑。和七七越熟悉，就越怕相见，担心自己承受不起那种失望。

七七似乎也有着同样的心思，久而久之，两人都在回避着见面的问题。

直到零三年**肆虐的时候，两人再次网上相遇，七七说：“这么久不出现，我以为你被隔离了。”

当时云牧感到很晦气，答道：“会说话吗？你才被隔离了！”

这句话导致七七半年没搭理他，后来云牧才明白，七七当初并没有开玩笑，她是真的担心云牧被隔离了，因为那段时间云牧整天练球没怎么上网。

再后来出现了视频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可惜对云牧和七七没用，两人至今还未视频聊天过。尤其这两年因为脸上的问题，云牧已经不奢望了。在网络这种不靠谱的媒介中，你甚至无法确定对方是男是女。

总而言之，多年来云牧和七七的关系比较难以形容，有时候像最普通的网友，有时候又像最熟悉的密友，还有些时候像一对互相拌嘴的小情侣。

云牧对七七说过很多秘密，有些话他甚至没对袁泽说过。

网络时代到来后，出现了一种古怪却普遍的社会现象，有些人不愿意把心头的秘密告诉身边最亲近的人，却愿意告诉网上的陌生人。大抵是因为网上的人原本素不相识，说了也无所谓，就当是对着虚拟人物倾诉心曲罢了，而这些话一旦对身边的人说了，就得承担后果。

七七也对云牧说过很多秘密，其中一些秘密对云牧而言过于夸张。比如七七说她小学时代就连跳了三级，这让云牧震惊之余自卑了很久。

“怎么啦？幸福得晕过去了？”

见云牧迟迟不回复，七七打字问道。

“没，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了，失恋了？”云牧反问，他记得七七应该快大学毕业了。根据“毕业后说分手”的黄金定律，云牧想当然地猜测七七估计是受伤了。

七七：“没，不过比这还严重。”

云牧：“难道**了？”

七七：“你怎么知道？”

云牧：“随便猜的。”

七七：“天呐，？？我到底怎么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小不点，我疯了，，，我快要疯了，最近几天我整个人都快疯掉啦！！！”

看着屏幕上杂乱无章的标点符号，云牧可以想象七七现在有多狂乱。然后他又想象出一个画面：一个对爱情有着纯洁幻想的姑娘，被一匹牲口花言巧语骗去开了房，随后感到很迷茫……转念一想，云牧感到不对劲，他印象中的七七明显不是那种天真无邪的小姑娘。难道说网络中和现实中的人总有点差别，其实现实中的七七是个纯情软妹子？

七七又打字道：“小不点，你说话呀，你不是最会安慰人吗？”

云牧哭笑不得，还有点做贼心虚。

算起来他一共安慰过七七三次，其中有两次都是老板娘操刀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当时云牧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发飙的七七，于是去请教老板娘。而老板娘似乎很有帮云牧打字的爱好，亲自操刀，从一个熟女的角度跟七七摆事实讲道理，直接就把七七说服了。

唯一的一次云牧亲自出马，还是因为他那天刚好看了一部电影，随手照搬了几句电影里的台词，没成想倒是让七七感到非常欣慰。

深吸一口气，云牧打字道：“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七七：“我不想说，太丢人啦，一想起来我就会发狂……不，我已经发狂了！”

云牧：“你不说，我也不好对症下药啊。”

七七：“啊啊啊啊，我疯啦，我不活啦！”

云牧：“冷静，你冷静点。对了，你不是学医的吗？要不先开点稳定情绪的药？”

七七：“没用的，一般的药治不了我。”

云牧：“好吧，我先问问，你喜欢他吗？”

七七：“喜欢？我真后悔那天没宰了他！”

云牧保持了冷静：“不是，我意思是你们发生关系之前，应该是彼此喜欢的吧？”

七七：“……之前，之前我不认识他！”

云牧大吃一惊：“我靠，你们一夜情？”

七七：“不是啦，我说不清楚……哎，我脑子很乱，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云牧再吃一惊，对七七充满了同情，难道说，这姑娘被人用强了？

如果这是事实，这个问题问出口绝对会严重刺激到七七，于是天生的射手迷茫了，自己该说点什么好呢？

七七好像能猜到云牧的心思，突然发过来一个愤怒的QQ表情，然后打字：“小没良心的，你不会以为我被人强暴了吧？”

云牧没打字，心里想，难道不是吗？

七七又猜到了他的心思：“警告你，别瞎猜，不是那样的！”

云牧终于忍不住了：“那到底怎么回事啊？”

七七没回答，又来了猛料：“你在哪，我去找你！”

“七七，你冷静点，别冲动。”云牧菊花一紧，难道自己人生第一次见网友，会是在这种时候？太悲情了啊！

七七：“我很冷静，你在蓝江是吧，我马上过去，你等着！”

云牧：“你这还叫冷静？到了蓝江你也找不到我啊，拜托你有点逻辑行不行？”

七七：“谁说我要找你了？13XXXXXX，这是我电话！我现在就开车过去，四个小时后，你打这电话找我，不然你死定了！”

这行字打出来以后，七七头像也随之黯淡下去。

云牧坐着发懵了几分钟，他能感觉到，七七就算没疯，多半也轻微精神失常了。情况不容乐观啊，回过神来他立刻拨打了七七的号码，结果对方设置了呼叫转移。这也就算了，问题是设置呼叫转移的语音留言很诡异。

云牧脸色发白，反复听了三遍，浑身冒出了冷汗。

那个语音留言是这样的：“我是叶紫，现在我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有任何问题请与我的室友小米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