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
白绘梨穿着一身淡绿夹袄，发丝未束半缕，一双水眸紧紧盯着江折颜的房门。
踌躇一会儿，终究是转身要离开。
却听里面有人出声，沉冷不悦，“在外面站那么久，不进来吗？”
白绘梨表情一僵，随后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里面漆黑一片，萧索寒冷——
她只瞟了一眼，那木窗在风中摆动，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一般。
江折颜何故不关窗？
沉默…
“当年你送我一剑穿心，如今我再还你可好？”
冰冷的剑尖抵在她的胸口，就算穿着保暖夹袄，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钻入心脏的冷，如同握剑主人的声音。
白绘梨脸上荡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剑光将她的水眸映得明亮极了。
“小颜，是否还想把我的心剖出来，看看是黑是红？”她轻轻发问，手却抓住了那把剑。
剑刃锋利无比，落下足以削铁为泥。
四周沉静，她几乎听到了自己的血掉下的啪嗒声，不在乎手上的伤。
江折颜目光沉痛，就是这样的笑容，欺骗了他八年…
而到现在——
他却依旧想要相信她，放过她，这种念头如同疯涨的水草。
纵使自己武功出奇，却依旧斩不断这些念头。
冷道：“你现在这些苦肉计又想演给谁看？”
白绘梨听见这句话，眼睛中的泪水再也包不住了，一滴两滴的落在三尺青锋之上。
眼泪触碰剑的声音，沉重的敲击着江折颜的心。
让他烦乱，不知如何是好。
一柄剑，僵持在空气中。
“我是对你演了八年的戏，可是戏子又怎会不入戏？难道我们曾经经历的，我没有用过真心吗？小颜，真正失了心的是我，为了你，我失去了一切！”
白绘梨痛哭，抓住剑身的手用力一扯，那剑便直直往她心头刺去。
江折颜大惊失色，急忙收回长剑，目光触及那被刺破的浅绿夹袄，心中又惊又怕。
是否害怕再次失去她？
可是想到白绘梨给他的一次又一次欺骗，他的心再次沉下去。
“小颜——”白绘梨忽然扑过去，梨花带雨，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如果我不这样做，师傅会杀了我娘的——小颜，我真的好害怕，这些年东躲西藏。一颗心整日颠沛流离，若不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早就一剑结果了自己！咳咳…咳咳…噗——”
白绘梨激动不已，面色忽然苍白的可怕，一阵猛咳，吐出一口黑血来。
“你怎么了！？”江折颜急忙伸手揽住她，眼中又是关切又是复杂。
口中的那句你师傅到底是谁也吞了回去。
“没…没事。”白绘梨捂着心口，拧眉回道。
江折颜扳过她的手来，双指搭上了她的脉搏…
“我没事。”白绘梨用力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面目再没有刚才的激动。
若不是脸上的泪痕依旧在，江折颜都会以为刚才哭泣的声音是自己听错了。
“孩子…在哪里。”江折颜盯着她的眼睛，带着试探。
提及孩子，白绘梨脸上霎时露出了笑容，温柔而又幸福，她轻道：“孩子在城外的农户，我说过三日后回去接他，明日就是时限了。”
说着，她看了看江折颜，笑道：“小颜，和我一块儿去好不好？”
撞上期盼的眼神，江折颜面色变了变，随后嘴角弧上冷佞一笑，说道：“好。”
城外…
既然你我在那里相遇，那就在那里结束吧…
他如是想，面上却未有一分波澜。
听着江折颜的回答，白绘梨显然很高兴，口中却又“嘶”的一声，手上的疼痛不允许她笑出来。
“过来我给你上药。”江折颜开口，转身点上了烛灯。
烛光忽明忽灭，屋内依旧寒冷。
两人相对而坐，脸上似乎都釉上了一层薄熹…
江折颜动作细微，似乎很熟练，不发一语的认真上药。
“小颜，以前你练武的时候总是受伤，我便也像现在这样，安静给你上药。当年却没想到，今日你会亲自为我上药。”白绘梨眸光深深，些许感动。
“我当年也没想到，后来你会要我的命。”
把伤口包扎好了，江折颜转身收拾，讥笑道。
白绘梨面色一僵，再无话可说。
外面的风似乎更加猛烈，木窗摇晃的更加厉害，江折颜却没管它。
转身望着白绘梨，两人目光相触，那一眼，便是像隔了万年光景——
“阿梨…”他顿了顿，想起曾经在破庙的初见。
“嗯。”白绘梨垂眸，眼中掠过风暴。
半晌，也不见江折颜的下文，白绘梨又抬头看他，只见他眉宇疲倦，神色复杂。
她刚张朱唇，却听江折颜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白绘梨听话的点头，盈盈出了房门。
寒风刺骨，夜色冰凉。
黑漆漆的天空似乎要掉落下来，压着人喘不过气来。
白绘梨并未回屋，而是朝着王府的后门而去。
咯吱一声——
一道斜长的影子映在光洁的青石板上…
“他明日会去？”声音粗噶，难听至极。
白绘梨神色一冷，似乎很讨厌眼前这个人，说道：“自然会去。”
“哦——那就好。”那个人似乎很怕别人看见自己，一身黑色装束，戴着风衣风帽，脸也被遮住了。
让人不能辨认。
“没事我先走了，免得让人看见怀疑。”白绘梨像是习惯了一般，随后转身，瞧了瞧四周，没人。
她放心大胆的朝着自己的屋走，胸中一滞，又是一阵猛咳，一口血呕在了手心。
“呵！要死了还得做坏事，看来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呢…”白绘梨盯着手心的黑血，一脸嘲讽。
她抬头，望望江折颜所在的方向…
凝视很久，她忽然咧嘴一笑，一排整齐的皓齿沾满血迹。
“小颜，有你陪我，就算下十八层地狱我都不怕。”
……
风吹过…
门外站着的人揭下自己的风帽，一张脸露出来…
正是精魂卫首领，云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