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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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月考研大军齐冲独木桥,在少数人涉险过关之后,5月成绩揭晓,更多的人没有考上自己满意的学校,有的选择了二战,大部分人决定去参加工作,真正意义上的走进社会。吕茂侠是万千从独木桥落水的其中之一,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是人群中与众不同的那一个,此刻才知道自己在人群中毫无分量。吕茂侠家里没什么背景,只有个即将退休的舅妈,在吕茂侠读大学的城市里一个最好的私立小学当校长,每年这个学校都是要找关系才能进来读书,所以这个校长舅妈还有点权利,手头上每年都会有几个指标,而当地最好的企业是以生产动车为主的,企业领导每年都会想办法把亲朋好友的子弟送去学校读书,作为交换的条件,那就是每年让吕茂侠舅妈可以送几个毕业生来企业上班。

吕茂侠早早来到这个所谓最好的企业的人事部,前台的穿职业装的女性面无表情的要他去里面办公室等待,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六七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看了一眼吕茂侠,然后说道:“小伙子,看你样子,你刚毕业吧?”

“嗯咯。”吕茂侠回答道。

那个男的又对身边一个人说:“我还以为这一批只有我们这些续约的,没有想到还真有应届毕业生来。”

旁边的人回应道:“是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了苦。”

吕茂侠听了他们的对话,赶紧坐过去问道:“老哥,能不能给我细细讲一下,具体是什么工作内容啊?我家里人告诉我是生产动车和谐号之类的吗?”

那个男的继续说道:“本来是这样不假,但是2011年动车追尾事故,企业的订单已经大幅减少了,动车组不仅不招新员工,还进行了大量的裁员,所以后面进来的只能去风力发电部门,而新进的员工必须去内蒙草原的风场呆三年,每天的工作就是住在移动板房,早上天微亮就起来吃早餐,然后把中餐放进便当盒,走出板房,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是风塔,一个个、一排排矗立在草原之上,仿佛这绿色疆域里一个个身着白色盔甲的带刀侍卫,每个风塔高达88米,螺旋桨由三片叶子构成,每片叶子长达12米,风塔内部没有电梯,每天需要拎着便当盒和装大小便的塑料袋从内部旋转楼梯爬上88米高的风塔,到达顶端之后,差不多也该到了午餐时间,吃完饭开始检查一遍各个零部件是否完好,以及记录每天的风力发电数据,等日常工作完毕,下到风塔底部的时候已经是回项目板房吃晚饭的时候了,每月底薪五千,每天补助一百块,包吃包住,每年回家12天,大致情况就是这些。”

吕茂侠想着薪资待遇方面对于一个刚毕业的末流本科生已经算是非常好的水平了,继续问道:“那你们几个都是去过的被调回来了吗?”

那个中年男人冷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都是没有关系的,呆了三年也调不回来,也不会做其他的事情,家里老婆孩子都要钱养,这不,我们都属于劳务派遣,来签第二份三年的合同。”那个中年男人的表情,好像是一种无奈,又像是一种习惯啦。

只是待三年的年轻人不多,大多耐不住寂寞,有钱也没地方花,草原上的孤独和不繁华仿佛没有边际没有尽头,很多家庭条件不好的中年男人,会在这里待上几年,妻子在老家带孩子,每月把钱寄回去,因为没有学历,也没有背景,这些中年男人只能不停的续签着这些劳务派遣合同,而吕茂侠找的关系,保证三年过后把他调回本部,也就是读大学的城市。

想了很久,由于舍不得父母,也可以说父母舍不得他,还有放不下初恋女友,吕茂侠最终在人事部办公室独自坐了两个小时后选择放弃,离开了这座城市,回到老家,舅妈为这个事情浪费了一个指标,自然很生气,也觉得吕茂侠这种人一辈子也不会有个什么大的出息。

回到老家之后的吕茂侠,整天没有太多事情,睡到中午起来,在家看个电视一天也就差不多过去了,初恋毕业之后家里找关系进了税务局,但新进员工也免不了发配县城锻炼的命运。虽然吕茂侠是回到了老家与初恋相聚,却还是谈着异地恋,除了周末的短暂相聚,其他时间里都浑浑噩噩,不思进取,一个毕业生整体无所事事,父母自然看不过去,他慢慢的和父母关系开始变得不冷不热,母亲心里责怪他不懂事,费尽心思找的关系却不珍惜,开始在他最郁闷的时期天天念叨他,重新帮他再去走关系,在亲戚引荐下,他开始帮邮政局打篮球比赛,加上送礼,前线的人承诺可以给机会入职,虽说是事业单位,稳定有着落,很多同龄人抢着往里钻,看看引荐自己的亲戚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已过而立之年,每月不到四千的工资还要不停溜须拍马,外人羡慕的铁饭碗,此时在他眼里只是一眼能够望到头的安稳工作,很多人进来被磨灭激情之后只剩奉承、小动作以及大肚腩,与其说铁饭碗,更像是一副铁手铐,拷死那些削尖脑袋挤进来没有背景往上升的年轻人。平时自认为篮球打得不错,面对各县级市单位请的专业水准的外援,才知道爱好和饭碗的差距有多大,最终没能拿到一个好名次,估计进去的希望也很渺茫。最终,八条和天下加上关系的走动,单位通知他秋季入职,不过本科生要去县城锻炼两年,研究生只需要一年就能调回市里,每月工资八百,在吕茂侠看来,找关系欠人情还只是这样子,实在太违背小时候的追求,遂也放弃,父母便觉得他眼高手低,矛盾激化,很不满,吵了一架。之后他借了几百块钱,清了一些常穿的衣服,草草吃了个晚饭,就坐了一趟最近班次的火车,既没有去内蒙,也没去大学四年的城市,去了大学和老家之间的省会,最终,他还是远离了父母,远离了女友。

去省会之前,吕茂侠就联系上大学最要好的朋友段力帆,说明情况后希望借住他家,段力帆想都没想,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段力帆在大学期间,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很少去上课,也很少洗澡,很多同学或室友并非太愿意靠近他,他整天呆在寝室玩游戏,有一天突然买了一个游戏机,缺一个电视机,发现整个寝室只有吕茂侠一个人在睡觉,便叫上吕茂侠一起去废品站买了一个因火灾烧掉一大半但是能用的电视机回来打游戏,两人一起搬回寝室,从此之后吕茂侠和他便走得很近。

当年,不善交际的段力帆喜欢班上一个女生,但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吕茂侠建议他每天陪女孩去操场跑步,就这样坚持了一学期,到大二快结束的时候,段力帆的舅舅开着一辆路虎揽胜来学校给他办理休学手续,理由是要段力帆去公司上班,反正毕业以后也要去,不如早点去,舅舅只有一个女儿,公司以后很可能交给他,顺便喊上女孩一起吃了个饭,女孩看见他舅舅的车并了解情况之后,对段力帆说,被他坚持跑步的精神打动了,愿意和他交往,于是那年段力帆就开开心心去上班了。

每次回到大学的城市出差,除了和女孩开房,就是看看吕茂侠,吕茂侠似乎成了段力帆大学唯一的同性朋友。

毕业之后,吕茂侠的到访,段力帆非常开心,他就是个没压力希望热闹的人,因为车子房子工作舅舅都会安排好,所以家里再住一个好朋友能够侃天说地排解寂寞,对于段力帆这种没压力的富二代来说简直是个美事。段力帆住在市中心的一个老的楼梯房,三室两厅,房子是舅舅很早买的老房子,现在等待拆迁的过程就让段力帆住着。段力帆自己和那个女孩住在主卧室,女孩毕业后也进了他舅舅的公司,吕茂侠睡书房,还有一间房留给了女孩的一个闺蜜,在男科医院做护士,说白了就是拉业务,在莆田系的黑心医院上班。

整理好东西,铺好床单被子终于可以消停下来的吕茂侠,突然整个人蒙了下来,不知道明天的自己要干嘛,也完完全全陷入了认床失眠的困境当中,他走到房间的窗户旁,看着夜幕下满街的霓虹闪烁、香车美女,却看不到一丝自己在这个城市的未来,一个个矗立在街边的大型房地产广告牌,里面的发光字是那样的耀眼夺目,并不像是在宣传这个城市的美丽建筑,更像是在警告每一个大胆来到这个城市打拼的年轻人:“你们瞧好了!这是决定你们能否留下来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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