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徘徊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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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檀木制的窗棂之上,扫去了一夜的梦魇。被雨水洗涤过的世界充满了安静祥和的气息。暖风吹走了昨夜的寒冷,露珠沾落在紫荆花的花瓣上。晶莹欲滴。纯澈干净。

清脆的鸟鸣打破了沉寂的世界,万物仿佛在那之后渐渐复苏。

厢房里。

紫衣女子跪坐在床边。紫衣在阳光的光辉之下显得更为的灿烂。她安静的依靠在红木床柱边,白皙的脸庞虽然略有倦容,但确不因此而影响她的美丽。扇子般的睫毛盖在她的眼睑上,甜美的让人不禁想要一亲芳泽。

男子躺在床上,丝毫动静没有,唯一能判断他还活着的就只有他有规律的呼吸和紧紧握着她柔荑的大掌。

他紧紧的握着,却一刻也不愿放手。那只柔荑仿佛是他这一辈子最珍贵的宝物,他安静的熟睡,沉稳而安心。

忽地,他的手一动,芊芸仿佛被牵引一般的惊醒过来。她猛的睁开眼,心里一阵狂喜。这一刻,全世界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有他能活过来。即使让她消失,她也心甘情愿。

男子缓慢而沉重的睁开双眼。“水……”干涸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面冒出,他双目迷茫而空洞,似乎在努力的对焦,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没有办法看清楚眼前晃动的身影。是她么?她一直都在么?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他的世界为什么只剩下模糊的白色?他什么都看不见。他的梦想,他的人生就这样了么?一大堆问题在他混沌不清的脑子里浮现,而他却不知道有谁能告诉他答案。

一阵无助感袭上他的胸口。自尊被挫败的感觉狠狠的打击着他的心。

芊芸轻轻的将手中的茶碗送到他嘴边。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接,但是却怎样都碰不到那冰冷的杯壁。

“怎么了,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程胤别过头,慌乱的低吼。他一脸颓败的样子让荨筠的心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师兄,你先喝水。大夫说你只是听的余毒未清,现在暂时还看不清楚。余毒拔出之后,你就没事了!”芊芸轻抚他的脸,将水喂入他口中,程胤却一把将她推开。一瞬间的重心不稳,芊芸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藏青色的茶碗掉落在地上,应声粉碎。

白色的水雾涌上她湖蓝色的眼。低下头,她默默的收拾地上的碎片。那个藏青色的碎片在地上绽放,就像她那个刚刚被摔碎了的心。

一直以来,她的心就放在那里,而他却一刻都不曾审视过。原来以为离开之后,便能重新开始。但是,她彻底的错了。仿佛在劫难逃一般的。这辈子,她就这样追随这他拼命的跑,只希冀他能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哪怕没有留恋,哪怕只有一眼。

芊芸用心碎的眼神凝视了他。泪水再次盈出。模糊的,不仅是她的眼睛,还有她的心,她的世界。

“你会没有事的!放心吧!”芊芸站起来,“你刚刚醒过来,还要好好休息才是。我先走,不打扰你了!”

强压了鼻尖涌起的酸意,芊芸转过头不再看他。是该走了。她回来只是看看他的伤势,知道他什么身体安康之后,她也应该回去了。

或许龙谨辰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属于的地方,而每一个地方都有属于它的人。抢占了别人的地方,你不会快乐。

泪水再一次盈出她湖蓝色的眼睛,滴落在木质的阁楼上,晶莹的悲伤染上了她的衣,丝绸上那紫色繁复的花瓣被染得分外的妖冶。她伸手擦拭脸颊上的泪,抬起头告诉自己不许眼泪决堤。

“你是在嫌弃我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么?准备抛弃我离开了?”在她转身那一刹那,芊芸听到程胤嘴里冰冷的话语。脚步顿时停下来。

“谁抛弃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她站在门边,没有过回头。

“你已经不仅一次狠狠的推走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丢下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执着下去!既然你已经把我推开,我又何必再这里自取其辱呢?”

恍惚之中,程胤看到白茫茫的世界里有一道温暖的光,它柔柔的圈住了荨筠的轮廓。光影中那道孱弱的身影在轻轻的抖动。她,在哭么?

她在为他而哭。虽然心有百般的疼,但是冲口而出的话,却足以将芊芸凌迟。

“你在同情我么?”程胤冷冷的发笑,“因为同情我,所以你来照顾我!是么?”因为喉咙的干涸,程胤忍不住的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满脸涨红起来。

他捂着嘴巴剧烈的喘息。全身的力气被这样的咳嗽抽空。当他平缓下来的时候,眼前那道朦胧的身影却已经失去了踪迹。

程胤的石刻般脸上不禁的浮上了失落的神色。这抹神色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为的苍白。

“喝下去,润一润喉咙会好一点!”轻轻的将茶碗放在程胤的手心,芊芸找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地方坐下。

她终究还是转过了头,终究没有放手。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也不想再深究下去了。终究这辈子,她要栽在他的手上。

在劫难逃。

***

明堂之中。

六张檀木大椅,左二,右二,主位排二的放置。

左边第一张椅子之上,尹葬天左手拿着茶碗,右手拿着碗盖。缓缓的品茗着杯中的茶水。他的身后,铁易风还是那样毕恭毕敬的站着。

尹葬天的旁边只有一个人。就是坐在主位上的段飞绕。段飞绕仍是一脸英气,面如冠玉的样子。似乎最近发生的命案都与他无关似得。

他抬起头看着尹葬天,等待他的说话。

尹葬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便直接的问道:“对于这件事,阁下可有看法?”

段飞绕先是一愣,便将脸上的错愕压下:“其实,早在三个月前,我就发现城里的氛围很怪异。我曾经几度派飞刀楼的探子去打探都不曾寻到结果。”

“直到第一个命案发生之后我才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我们金刀城来的。原先我一直以为这些毒人性命,趁人之危的下流勾当只是唐门的行径,还专门派探子去唐门查核。但最后,我派出的探子都不是活着回来的!”

他顿了顿,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愤怒,高大不凡的他仍旧不改面色。

“我很想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苦苦找不到答案。直到“白面书生”燕鹰到我府上做客并告知我当年冽鹰堡被血洗的事情之后,我开始怀疑当年失踪的凶手或许就是现在的凶手。当我有发现需要询问的时候,燕鹰已经在我府邸被杀了。能在我段府严密的防护之下动手杀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所以,我怀疑这个人的身手一定是到了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境界!而当今武林上,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人除了您,就只剩下失了踪最近又奇迹般出现的黑无崖。”

段飞绕略有顾忌的看了尹葬天与铁易风一眼。顿了顿安静了下来。尹葬天连忙道:“我虽说与他同门,但他曾经是做过有违武林道义的事情,人人得而诛之,贤侄你但说无妨!”

段飞绕沉吟。

“虽说黑无崖偏离了正道,但是不能不否认他在武学上的修为与造作。他,对武学有极高的天赋,对所见过的武学招式更是过目不忘并能灵活的运用。这样的天赋异禀都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所望尘莫及的!”他握紧手掌,手中的玉扳指压在修长的手指上。一阵微笑的疼痛勾起了他爱才如命的心痛与无奈。

“他的失踪与出现仿佛都关系着江湖的命脉与一桩血案,难道这不让人感到怀疑么”

“对于冽鹰堡灭门惨案,我也一度怀疑他。但,这毕竟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当年我刚带着人马返回中原,便听闻冽鹰堡被血洗的事情。这一切对于我来说,确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介入了此事,并抚养了胤儿。但是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把这件事弄明白!实为惭愧!”

“我曾经让胤儿试图回忆凶手的样貌,只是他心中的仇恨太深,已经分不出人性的最基本特征了!”

一阵清脆的鸟鸣闯入尹葬天的耳朵里,他转过头凝视窗外。透过镂空的花窗,他看到了一片碧绿美丽的竹林。高大修长的树在微风中摇摆,柔弱中更有一股生命的力量。

竹叶沁恩情,无泪印剑影。久别无相见,一生兄弟情。当年的生死不离的兄弟,如今已经变成了阴阳两别离。尹葬天不禁的感怀。

段飞绕等待着尹葬天的回答。许久都没有听见他说话。段飞绕抬起头,一阵微风从门口吹了进来,带来了几片散落在地的荆花。花瓣在半空中旋转,最后落在了尹葬天的脚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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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伴着紫荆的芳香。段飞绕看到了尹葬天弯下了腰,如珍宝般的将花瓣捧在手心之上。他的眼里满溢的都是回忆,那一点一滴的过往就如他手中的花瓣一般的珍贵。清风浮动他的发。在段飞绕眼里看来,此时的尹葬天已经不是一个至高无上的武林至尊,而是一个普通的,对过去感怀无限的中年人。

在回忆面前,他已经不是一个神话,而是一个普通的,苍老的中年人。一个已经年过半百并且失去了威严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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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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