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

“爸爸，我饿。”早上只喝到半碗稀粥的叶心怯怯地出声。

正在哄宝贝儿子吃蛋糕的叶志文不耐地说：“你个赔钱货，就知道吃吃吃，看见你就烦，滚一边去！”

五岁大的叶龙乐呵呵地拍着手，学着叶志文的语气嚷道：“赔钱货，赔钱货，滚，滚。”

叶志文欣喜地抱着儿子，夸赞道：“龙龙真聪明，爸爸才说一遍你就记住了。乖，来吃口蛋糕。”

叶龙皱起眉头，一把夺过叶志文手里的蛋糕扔在地上，哭闹起来。

“这个不好吃，不好吃，要好吃的！要好吃的！”

“好好好，乖乖不哭，爸爸带你去买好吃的啊。”叶志文慌忙哄着宝贝儿子。

叶心蹲缩在墙角，看着叶志文抱着叶龙往外走。

等他们出了大门，叶心才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到屋子中间，做贼一样捡起叶龙扔掉的蛋糕，囫囵吞了下去，连手指头上的奶油也舔的干干净净。

十八岁……

“爸，我想买本复习资料。”读高三的叶心站在门边，忐忑地说道。

正在给宝贝儿子挑学习资料的叶志文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个赔钱货，就会花钱，买什么买，上个破学这么多事，趁早别念了，滚出去！”

十五岁的叶龙笑得前仰后合，帮腔道：“就是就是，赔钱货，趁早滚！”

叶志文拍拍儿子的头，指着一本书说道：“龙龙，这本名师讲堂好像不错，你抽空做做吧。”

叶龙不屑地把书推到一边，说道：“爸，这些书都不好，你给我买台电脑，电脑上什么都有。”

“行，龙龙说什么就是什么，爸爸马上给你买。”

父子俩有说有笑的走出去。

叶心咬着唇，趴在阳台上，翻出从同学书上抄来的几道题，认真地做了一遍又一遍。

二十四岁。

“爸，你在哪里？要债的人来砸房子，你究竟借了多少钱？爸！爸！”电话这头，刚从学校回家的叶心焦急地问。

电话那头，叶志文“啪”地挂断了电话。

叶心再打过去，那边已经是关机。

硬着头皮对上一屋子凶神恶煞的流氓，叶心喏喏地说：“我爸不接电话。”

领头的大胖子一巴掌甩在叶心脸上，蛮横地说：“兄弟们，给我砸！”

电视、电脑、写字台……

叶心捂着脸，眼睁睁地看着流氓将屋子里所有东西砸了个干净。

末了，大胖子恶狠狠地对叶心说：“妈的，你那个死鬼老爸要是再不出现，老子就把你抓进山里头卖掉！”

一群人呼呼喝喝地嚷骂着走了，叶心对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

“哎哟，这里怎么回事？”

没等她回过神，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径直走进屋，皱眉看着满地狼藉。

“咦，你是谁？叶志文呢？不是说了今天交房子么？”

审视的目光落在叶心便宜的地摊T恤上，一身名牌的女人眼里闪过一抹嫌恶。

“我爸他不在，你是？”

“哟，你是叶志文的女儿啊，好吧，跟你说也一样。你那死鬼爸爸跟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借了我七十万，我可不相信那两个赌鬼，你爸叶志文呢就把房子抵给了我。哼，现在看来，幸亏我当初没相信他。叶志文昨天打电话给我，居然说不还钱了，叫我今天来收房子。啧啧，我看你家这旧房子，哪里值七十万，哎，我可亏死了。”

叶心听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女人掏出化妆包，仔细描了描眉，抬眼看见叶心震惊呆愣的样子，嘲讽道：“得了得了，你别跟我这装可怜，我告诉你，房子今天我是收定了。大林，进来，把叶小姐请出去。”

一个粗壮的汉子走进来，二话不说，抓着叶心的胳膊就往外拖，一直把叶心拖出门，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夏日的午后又闷又热，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出来的叶心苦笑着揉揉自己的胳膊。

挨了巴掌的脸火辣辣的疼，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叶心深呼吸，默默安慰自己：没事的，挨了一巴掌而已，她没那么娇弱。

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帆布包，叶心的视线落在老旧的铁门上。

虽然房子已经易主，旧旧的大铁门却记着她的过去。

铁门门把上有一团暗红的血渍。那是她六岁时被门锁夹破了手指后留下的。当时她疼得哇哇大哭，她爸爸在屋里听见，大骂她晦气，任由她血流不止，生生将门锁染红。

铁门螺栓上有块风干的苹果皮。十二岁那年，叶龙看到她偷吃他剩下来的苹果，当着她的面把家里所有苹果砸了个稀巴烂，一颗一颗她一年也吃不到一次的苹果就这么被砸烂在门上。从此以后，她即使饿到发晕，也没有再动过叶龙扔掉的任何食物。

铁门角落里散着几块黑黑的塑料片。上大学第一年，她终于靠着兼职攒下了些钱，喜滋滋地买了个最便宜的蓝屏手机，没料到叶志文看见她买了手机，破口大骂她赚了钱不知道孝顺家里，叶龙冷笑着抢了她的手机，狠狠摔到门上，手机立刻四分五裂。她忍着泪，挨着骂在门外冻了一夜。

往事一件一件翻上来，曝露在炎热的空气里，飘着黄连的苦味，一点一点缠绕着叶心。

叶心猛地按下手机，叶志文的电话依旧是停机，叶心朝着冰冷的机器女声大吼：　“叶志文，我没有你这种爸爸，你以后，永远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