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旁边的人群里，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胀红着一张脸，一脸难堪，但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这林大盛可真是个孬种，也不是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竟然为了贪图那几两银子卖了二娘。”

“这那是他卖的，他向来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肯定又是那没人性的王婆子做的主。”

“啧啧，这王婆子也真是的，真是丧尽天良了。再怎么说二娘也给她生了一对孙子孙女，真是作孽幼。”

“孙女？！你看着吧，估计过不了多久也得步她娘的后尘。”

那低声八卦的村人语气笃定的说道。

惹来周围几个村人的附和。

“听说这些都是军营里的，你刚听二娘说了吗，是要拉回去当那…什么的。”

先前那个打量唐果儿的高颧骨妇人言语隐晦的说道。

“军营？！西边不是在打仗吗？！听说平饶城缺水缺粮的，将士们连饭都吃不上，竟然还想着那事儿？！”

另一个妇人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

“听说倒也不是直接送到营里，是在营地附近设些私帐，买些女子专门做皮肉生意的！那营里的将士多不胜数，没多久就能挣的盆满钵满的！一本万利的好营生呢。”

那高颧骨妇人一脸羡慕的说道。

引的其他几人都啧啧称奇。

突然变得耳聪目明的唐果儿从头到尾听了个正着。

当下心里翻腾不已。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同情这被卖的妇人，还是该抨击这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妇人。

她们彷佛是看大戏的观众，连对受害者最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

而逃荒队伍里的其他人，虽然没有听到周围人的议论。

但是看前头这架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当下都心有余季的绷紧了身子。

这荒年灾月，买卖人口，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

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一行人都暂停了脚步，被动的看着这出人间惨剧。

唐果儿心里难受的紧，一方面是为这么妇人，另一方面是也了看到这一幕，却无能无力的自己。

她知道这不是自己曾经生活的时代，应该学会去适应它。

但这惨剧在她面前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熟视无睹。

她紧绷着身子闭上了眼。

对不起了，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此时我们也是自顾不暇。

李家庄的几个妇人先前经历过那王麻子抢人的经历，此时都心有余季的白了脸。

李娟儿李秀儿李慧儿更是差点被强掳走，此时看着这一幕俱都哆嗦着身子。

连田寡妇也是青白着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紧紧的挨着唐果儿，浑身打摆子。

男人们也是一脸阴沉。

狄青看着眼前这一幕，耳边听了些只言片语。

什么军营，什么私帐，什么皮肉生意的。

随便一串联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西境如今不是在打仗吗？！如此关键时候，竟然敢如此作为？！

那守城的将军是干什么吃的？！

先前唐家姑娘不是说那狄将军爱民如子，用兵如神吗？！

难不成就坐视不管不成？！

狄青瞬间起了一肚子火！当下紧紧攥的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跟那些大汉厮杀一番。

但他知道，他不能。

就是能救的了这妇人一时，也救不了她一世。

终究是这吃人的世道占了上风。

一行人静静的看着那妇人被捆绑了手脚，用脏臭的汗巾塞住了口鼻。

像死猪一样被扔到了马车上。

顿时都是一阵绝望。

看着那老婆子一脸兴高采烈的跟过来打探的妇人炫耀着说卖了三两银子。

唐果儿简直不忍直视。

真想上去挠花她的老脸。

唐果儿忿忿不平的闭上了眼睛。

牵着小虎子的手攥的紧紧的。

让小虎子不适的动了动手。

一行人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面对着快要到平安镇这个好消息的兴奋感也荡然无存。

“走吧！”

狄青沉默了半晌，才声音低沉的招呼了一句！

众人都默不作声，开始默默前行。

看着这帮逃难的又开始赶路，路旁的那个高颧骨妇人又刻意多打量了这群人几眼。

看着队伍里的几个半大不小的姑娘，还有妇人，想起刚刚王老婆子说的，一个人卖了三两银子。

当下心里一动，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脑海里转来转去。

压也压不住。

她目送这帮人往平安镇的方向走去。

心里衡量了再三，跟一旁的其他几人打了招呼，匆匆的回了自己屋头。

“当家的？！当家的！”

林氏走进自家破败的院落。

那院子里有一层厚厚的鸡屎，在燥热日光的蒸腾下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那味道只冲人天灵盖，熏的人睁不开眼。

她却彷佛已经习以为常一般，面不改色的踏了进去。

三间土坯房，已经塌了一间，剩下的也是摇摇欲坠。

院子里已经没有任何活物了。

想来那鸡也是被早早杀了吃进肚子里了。

让林氏说，这荒年灾月的，连人都吃不饱，没水喝的，养鸡干什么？！

他们林家湾的人之所以还能活着守着村落。

全靠了平安河的滋润。

从这里到平安镇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

只要家里人勤快些，一天去河里担一担水，这一家人就能活下去。

若是再勤快些，还能用水种些蔬菜啥的。

倒是比那逃难的强些。

但若说像先前过的那般滋润，倒是不能了。

林氏两口子都懒，平日都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类型。

能熬到今日也是因为先前有个会打算的婆婆。

有先见之明的挖了地窖，替夫妻俩攒了两缸的粮食。

结果这老婆子却是刚开始闹灾就一命呜呼了。

夫妻两人倒也没伤心多久。

靠着一天挑点水就着两缸粮食，夫妻俩熬到了今日。

如今看这大旱丝毫没有缓解的样子。

而自家的粮食也是快要坐吃山空了。

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又懒又馋的林氏，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些焦虑来。

如今看着王老婆子卖了儿媳妇，得了三两银子。

顿时是眼红不已。

奈何她嫁给林大孬四五年，肚皮始终没有动静。

若是能生个女儿也好啊，此时不就到了为家里出力的时候了吗。

林氏想到这里，倒是一脸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