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 崇祯十七年六月#041 人生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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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之前既能帮朱由检等人换成另一个人的容貌,自然能够将另一个人的容貌换成福临。所谓易容之术,说穿了并没有多少玄妙奥秘,就只是工序比较麻烦,又讲究手艺功夫。

全能之书在完颜蒲里古野及福临手上,肩负重要的联络任务,不能召回来。再者奏下定决心要省吃俭用存书页,既然清宫之中材料颇丰,直接用现有的工具,还是能解决问题。

布木布泰则召来济尔哈朗,骗说福临已经回宫,不用再在外面找人。济尔哈朗感觉可疑,但近距离见到皇帝之貌,瞧不出问题,也就没有意见。

身边这位皇帝终究是假的,所以“寻找皇帝”的事仍然要继续进行,只是暗中着苏墨儿联络可信的蒙古人,在盛京一带持续搜索。

犹幸最终平安无事过去一天,她的心才稍稍安定。

“今天这件事,非常感谢你的协助。”

“不要搞错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只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来打击多尔衮。”

奏这句话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由最初开始,就决心要搞翻清国。难得挑衅起皇太后与摄政王对立,自然鼎力支持,惟恐天下不乱。

为取信布木布泰,奏才声称是要压制多尔衮,以免他再犯明境。如是者布木布泰便权衡利害,认定奏不是多尔衮那边的人。

人是要有利益才行动,亦因为利益而产生信任。

话虽如此,奏始终是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一切要等布木布泰的密探自山海关调查完毕并回来后才能再作决定,所以仍象征性囚在大牢中。

苏墨儿小声问:“我们要怎么处理她?”,

“我还没想到,但是一天找不回福临,一天都不能大意。”

“皇太后说的正是。”

“你何时才交代福临的去向?”

布木布泰认定奏一定知道答案,事实上奏真的知道,却不打算说出来。

“那就要看你的态度了。”奏思量一会,仰头对布木布泰说:“当今清国皇帝是谁?”

“当然是福临!”

“既然如此,为何他从未批过一次奏章?”

“孩子年龄小,不会办事,自然由我及摄政王代劳。”

“啊,言下之意,是福临长大后,就会还权于他。”

“这个当然之至。”

“说得清楚一些吧,所谓长大后,到底是多少岁呢?”

布木布泰一愕,她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明明是必定要面对的事,但她始终觉得是非常遥远的事,从而选择性忽视,甚至不去考虑。

“这个来日方长,大可从长计议。”

奏却直摇头,竟然朗声吟唱道:“人生五十年,与天地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

这是名叫〈敦盛〉的幸若舞的其中一节,亦是织田信长在临终之时曾经吟诵的一节。

奏的声音太轻太甜,唱起来不觉其悲催。然而布木布泰深啄其字,又感一股浓浓的哀伤。

“人生如白马过隙,孩子很快就会长大成人。届时他不会念字,不晓读奏章,怎生做皇帝?”

“有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手把手扶着,怎会有问题?”

“结果到头来,你还是没有打算放权予福临吗?”

布木布泰气涌上胸,面对奏毫不留情的追问,不知如何反驳。

“儿子是我的!与你何干?”

“不过皇帝是天下黎民的,别说是我,就算是路边的乞丐,都有权发声。”

奏见布木布泰恼怒不已,毫不后悔,掷下最强炸弹。

“如果你仍然将孩子当成自己的私有物,肆意控制主宰他的人生,那么我就决不会让他回来你的身边。”

布木布泰气愤地手指指向奏,如非自己双腕被镣铐锁在墙上,早就轻轻一掌扫开。

“天大地大,就只有我知道福临在哪里。”

不用等布木布泰出手,苏墨儿已经一掌掴向奏的脸上。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吗?斗胆妖人,快快将皇帝还回来!”

“我说得很清楚,你一天不改正自己对福临的态度,一天都不会见到自己的孩子。”

第二巴清脆的掴掌声传来,这一巴是布木布泰下手。

“你到底有何居心?为何要拆散我们母子?”

奏冷眼睨视眼前这位忧心孩子而泪涕俱洒的人母,脸容冷漠,连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别用那张哭脸对着我,没有用的。不如说,看见就觉得厌恶。”

坦白而言,布木布泰在政治上真是无出其右,在皇太极骤然驾崩后,迅速而有力地稳住清国政治稳定。然而对内而言,对福临而言,她还是传统而典型的母亲:将孩子视为自己的资产来看待。

最初生下福临就被迫分开,然后提议让福临称帝,不无窃入个人私心,让自己抱回亲生孩子,亲耳听福临叫自己一声“额涅”。

这份愿望卑微而纯粹,弱小而真诚。但是时间会改变一切,包括将一位年青天真的少女变成中年怨毒的妇人,连单纯美好的心意都会扭曲成邪恶的念头。

自布木布泰母凭子贵后,福临就不再是单纯的孩子,而是她的谋生工具。在掌政之后,升上皇太后之位,她更加害怕堕落失足。不想回到无权无势的日子,拚命都要维持这份得来不易的显荣地位。

孩子既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自然就是她的人。孩子听母亲的话,又何错之有?再者没有她积极周旋,福临又怎么能成为皇帝?

“因为福临的身份自己才能成为皇太后”慢慢就改变成“因为她的功劳福临才能当上皇帝”。

孩子还小办不成事,没有她就甚么都办不到,只有她才是最重要……这种心态日复一日累积下去,最终彻底扭曲,形成对福临病态而自私的态度。

在原本的历史中,布木布泰不得不面对顺治长大成人的事实,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皇帝权力交还,仍意图用种种手段控制他,惹来无数冲突。

最为恶劣的是将自己蒙古部族的女子一个接一个推入宫当福临的女人,迫他迎娶一位根本不爱的女子当皇后。

曾经具备伟大眼界与胸襟的布木布泰,却在时间洗礼下,变成顽固霸道小气的老女人。所有婚姻只为巩固她一个人的利益,完全不管亲儿子的感受,同时毁掉那些嫁入深宫的少女。

就好像自己那位“最讨厌的人”一样,由诞生那天起,就彻底毁在她的掌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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