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何处寄相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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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禵回到府中时已是上灯时分,府中正备了晚宴等他回来。绾绾伺候他换了便装,忍不住抱怨道:“爷这一去好几个时辰,姐姐也先回府打点,我在额娘宫里坐了半天也不见你回来。只好自己坐车先回来了。”胤禵只是笑笑,也不答话,从养娘手里抱了孩子过来,逗孩子玩。

这时,十四福晋从外面进来,说是晚宴已经摆到桌上,请他和侧福晋这就过去。她刚转身要走,胤禵叫住她道:“后天是皇阿玛登基庆典的正日子,你别忘了叫人把我带回来那柄和田玉如意加到礼单子上。”十四福晋忙点点头。胤禵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想起玉穗儿的话,不禁心里叹了口气,又道:“我出去这两年难为你照应府里上下,明天开始畅春园里摆宴庆贺得忙几天,今儿吃过饭就早点歇了吧。”

十四福晋见胤禵说话时向自己微微一笑,不禁有点受宠若惊,又点了点头。胤禵把孩子放到养娘怀中,仍是向十四福晋道:“公主总是跟我面前夸你贤惠,如今看这府里井井有条,我方信了她的话。”胤禵难得跟十四福晋说这么多话,十四福晋难免有点喜出望外,忙道:“爷不在时,公主常来看我,好多事都是她帮我拿主意。爷要谢,也该谢谢公主的照应。”

绾绾在一旁听他俩说话,早听的一肚子酸水,这时听他们提起玉穗儿,心知是玉穗儿在胤禵面前替十四福晋说了话,心里不免有些窝火。没等胤禵开口,她先插了句,“公主倒是热心人。忙完了宫里,还得照应咱们家。”胤禵瞥了她一眼,道:“是我跟玉儿说,让她在我走后多照应你们的。”十四福晋也道:“爷不在京里,宫里各时年节的规矩我有好多也不懂,怕亏了礼数,又不知道问谁,多亏了公主。”

绾绾见他两人都帮着玉穗儿说话,又想起平日里八福晋私下说的那些话,不禁妒火中烧,气恼道:“姐姐这话倒好像我说了公主什么不是。她来照看我们,我心里也是感激的。但事事都麻烦人家,我也好生不过意呢。何况她是孀居在宫里,老是出宫来,我还怕替她招闲话呢。”胤禵听她前一句话也没太在意,后一句却正刺到他心中隐痛,随手便给了绾绾一耳光。

这一耳光,不仅把绾绾打蒙了,连十四福晋也是大吃一惊。绾绾望着胤禵,眼泪涌了出来,抚着半边脸颊泣道:“爷,您打我……为了一个外人您跟我动手。我说错什么了?公主她难道不是寡妇。您和她的闲话难道还少……”她看到胤禵怒视着她的神色,眼睛里全是愤怒的火焰,深知他脾气说来就来,不敢再多言一句。

十四福晋见此情形,倒是一改往日温和的脾气,向绾绾道:“够了,以后再不许提这些浑话。”她又转身向胤禵道:“饭菜快要凉了,都别在这里站着了。”胤禵瞪了绾绾一眼,拂袖而去。

绾绾自觉在人前失了面子,心里好不恼恨,也没去吃饭,坐在炕上哭了半天。等到半夜,胤禵也没过来看她,心下不免失望,暗怪自己话说的太急,对八福晋的话更加深信不疑。

胤禵回京的第二天,就和胤禟、胤誐一起去胤禩府上探望。胤禩打量着胤禵,赞道:“两年多不见,你果然有点将军样子了。”胤禵笑了笑,“西北干燥风沙大,你就直说我黑了就好。”胤禩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说你差事办的不赖,皇阿玛很是褒奖,命三哥四哥亲自出城迎你。此等殊荣,旁人再没有的。”

“是啊,大将军王也是咱大清独一份。去年藏里凯歌回,丹陛今朝宴赏陪,皇阿玛这诗写的应景儿。”胤誐不无赞许的说。胤禵却只是淡淡的表情。胤禟一直凝思不语,胤禩瞥了他一眼,“九弟今儿怎么沉默了?”

胤禟沉吟道:“不是我说扫兴的话,西北的局势还没完全平定,皇阿玛这时候让十四弟回来,难道是不想让十四弟再立功了?”他这话说中胤禵心事,胤禵沉默不语。胤禩道:“皇阿玛自有圣裁,又岂是你我能料想得到的。十四弟,你也不必挂怀,船到桥头自然直。好多事,柳暗花明,别有洞天。”他定定的看着胤禵,胤禵明白他的意思,缓缓点点头。

胤誐嫌气氛沉重,故意插科打诨道:“你们一见面就说这些累不累,就不能讲点轻松的事儿。对了,你从西北送来的撒尔鲁克糕点,皇阿玛中秋家宴上夸了你半天。你也不多带一点回来,给我们也尝尝。”胤禵笑道:“你早说呀,早说我送一马车给你。”

胤誐摸着胡子嘿嘿一乐。他向胤禵眨眨眼睛,眯缝着眼睛笑问:“西北的女人怎么样,漂亮不漂亮?我听说青海的女人脸蛋都是红红的,连胭脂都不用擦。”胤禩正喝茶,一听这话差点笑喷了出来。胤誐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不要假正经,不说说女人还叫爷们?”胤禟和胤禵也笑起来。

胤禵忍住笑,向胤誐道:“哪里都有丑的,哪里都有漂亮的,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看你喜欢哪一种。你早说啊,早说我也拉一车回来送给你。”胤誐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留着吧,反正你出征也不能带福晋。爷我不喜欢红脸蛋儿,喜欢面皮儿白的。”胤禟“哧”的一笑,“白馒头皮儿白,一定特别中你的意。”胤禵、胤禟、胤禩一齐大笑起来。

胤誐也笑起来,“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从小就欺负我嘴笨。白馒头和女人能一样吗,九哥,你不如把家里的老婆全撵了,我送你一车白馒头,你看如何。”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胤禵悄悄向胤禩道,“恭喜八哥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在外头也没喝到你的喜酒,真是一件憾事。”胤禩谦和的笑笑,“这事儿也有你的功劳。我还没跟你说过谢字。”胤禵摇摇头,“咱们兄弟又何必说这些客套话。你觅得如花美眷,兄弟我也替你高兴。人生无不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得必有失。”

想起洛灵,胤禩微有笑意,淡然道:“如今我功利心也淡了,世事如棋局局新,守好眼前才是要紧。任何荣辱恩宠、富贵福泽都只是过眼云烟。”他瞧了胤禵一眼,胤禵深以为然的颔首赞同。

而此时在雍王府的书房里,胤禛也正和戴铎说起胤禵这次回京。戴铎道:“皇上这次派您和三爷一起出城迎接十四爷,这等于是给京里的众人一个莫大的暗示。”“十四弟有军功,这一点谁也无法企及。”胤禛叹息一声,踱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远眺。

戴铎却不以为然,道:“多尔衮也有军功,那又如何。为人君者,要的是运筹帷幄,难道事必躬亲?出征打仗这种事,是武将的责任,不是帝王的。”胤禛摇摇头,对他的话并不赞同,“你不了解当今皇上,当年噶尔丹叛乱,朝中能领兵的将领并不少,可他还是决定御驾亲征。皇上一向喜欢骁勇善战的武将,对皇子更是如此。”

戴铎点点头,“十四爷确实出类拔萃,如今他在朝中,风头一时无俩。四爷,您务必要避开他的锋芒。”胤禛回望着他,似乎要看穿他眼底的深意。戴铎却只是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一副悠闲的文人模样。

胤禛暗自沉思,在这种局势下,他如果和胤禵争锋相对,势必两败俱伤。两废太子之后,康熙最怕的就是皇子间为争皇位再起争执,对所有人都是日防夜防。既然有胤禵当靶子,众人的眼睛必然都瞄准了他,他胤禛倒可以在这段时期里当个富贵闲人,以免成为众矢之的。想到这里,他微微颔首。

戴铎道:“十四爷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军功,和皇上的器重。但是他常年不在京里,好多事鞭长莫及,而这正是您的机会。您只要投皇上所好,成为他身边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将来就算十四爷立了再大的功劳,也取代不了您的地位。”胤禛扶着窗,叹息道:“这谈何容易,圣心难测,靠得太近,我还怕皇阿玛疑心我图谋不轨呢。”

戴铎站起来,走到窗边,向胤禛道:“不,只要您真有一份孝心,皇上能辨得出。难道您忘了那时候他病重,您带了宫外的大夫孙之鼎进宫替他诊治,皇上病好后龙心大悦。皇上虽年迈,但并未糊涂。”他似有深意的看着胤禛。胤禛微一沉吟:“有机会,把孙之鼎送进宫去?”戴铎点点头。“这……恐怕不容易啊。”康熙心细,送个大夫到他身边,他岂能不疑心,胤禛想到这里,不无担心的说。

“事在人为,不过天时地利人和而已。如今十四爷占尽天时,您和其他几位爷都在京中,不存在地利这一说,您只有人和这个筹码了。”戴铎有条不紊的分析,丝丝入扣,胤禛深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

戴铎知道胤禛为人深沉,从不会轻易吐露心里的想法,只得一一点破他的想法。“如今,十四爷有个很大的优势,是其他人都没有的。”“哦?”胤禛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好奇。戴铎淡然一笑,“皇上身边有个至关重要的人,她心里向着十四爷。”胤禛这才恍然,知道他说的是玉穗儿,道:“原来你说的是十五妹,皇阿玛是很信任她,但十五妹是不会在立储这件事上说什么的。”

戴铎轻轻哼了一声,笑道:“我看未必。我和公主有过两面之缘,如果我没猜错,她和十四爷之间的情分非同寻常。就算公主不会明着在皇上面前替十四爷说话,平日里话语里提到,也必定是褒奖有加。这是人之常情,未必是刻意为之,而我们怕的也正是这种潜移默化。皇上本来就喜欢十四爷,身边再有人时时说起他的好,对他的好感怎么可能不与日俱增。”胤禛听到此处,轻轻拨着手里的佛珠,若有所思。瞥见弘历和弘时、弘昼在院中玩耍,胤禛似有所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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