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怎么办？”

鬼伯此时面无表情，眼神幽深的盯着在垂生里面睡得香甜的迟重云，突兀的说了一句话，打破了沉默许久的平静。

站在鬼伯身旁的自然就是迟远山了，此时他眼神之中掺杂着无数的感情，可是最终只是能够长叹一声。

“重云，是我唯一的女儿，鬼伯。”迟远山语气沉重的说道。

鬼伯扭过了头来，看向了迟远山，迟远山脸上的神情他是尽数读在了心中。

鬼伯脸上也满是苦涩：“远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是一直把丫头当成了我唯一的孙女。”

鬼伯在这玻璃外面看着迟重云安然的沉睡着，可是心里仍然难以平静，因为之前他在那小道狭缝之中看到的一幕幕实在是太过惊悚，就是他这般早已是见惯了尸体惨状，习惯了双手触摸尸体感觉的人，也是至今都难以忘记先前的一幕。

“可是，我就怕现在的重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丫头了。”鬼伯虽然并不想这么说，可是当时他的感受，他所观察到的绝对没有错误。

迟远山摇头说道：“鬼伯，我相信，眼前的这个睡着的女孩儿就是我的女儿，哪怕心脏或许被调换过，不再是她原本的那个，可是她就是她，我能够感受到，我相信她就是我的女儿，这是一个作为父亲的直觉。”

鬼伯有些诧异的整个人身子一颤，随后长出一口气，摇头笑道：“也对，你可是她的父亲。”

鬼伯转身步履蹒跚的走向了门外。

迟远山连忙准备喊住鬼伯。

可是迟远山还没有开口的时候，鬼伯突然停下，仰着头，看向了门外，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却是直接打断了迟远山的话：“远山啊，看好重云，我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她的半个爷爷呢，我的乖孙女要是除了什么事情，我了是饶不了你。”

迟远山一愣，随即也是点了点头，以一种极其郑重的口吻说道：“我一定不会再让她出半点事。”

鬼伯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嘴巴张开了又闭上，随后的一声长叹之后，整个人仿佛都是年轻了几分，脸上也是露出了一种轻松的神色，不过其中也是有着几分留恋，眼神之中多了几分不舍。

鬼伯佝偻着的背在不知不觉之中挺直了几分，虽然整个人看着还是驼着的，可是比之先前却是好了几分。

鬼伯眼角有些湿润，可是他的脚步没有再停下，快步走出了这个小木屋之后，也是什么都没有再去准备，也没有拿什么，直接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很快，他就消失在了迟远山的视线之中。

这时候迟远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至少在他心中是这样的。

可是如今，迟重云，自己的女儿遭受了莫大的痛苦，甚至到了现在，他都没有察觉到她竟然一直仍然在痛苦之中活着，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够用心，至少在他认为，他亏欠女儿的实在是太多了。

至于鬼伯，迟远山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一开始，自己就是亏欠鬼伯的，要不是有鬼伯，他此时或许早已沦落到了一个相当惨的境地，曾经几次都是鬼伯救他于水火之中，可是如今呢？

自己无以为报，最后却是仍然需要鬼伯去为自己收拾烂摊子。

迟远山自然知道鬼伯这次是去干什么去了，可是他没有阻止，他也无权阻止，他也没有能力阻止改变鬼伯想要做的事情。

迟远山此时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任凭他现在是一个七级领读师，甚至是特别强大的七级领读师，他也是一种无力感深深的刺痛着他自己的心。

迟远山双手握拳，紧紧地贴在垂生上面，通过玻璃看着迟重云，眼角又是湿润了，泪水却是终究没有留下来。

垂生没有过多久就消失了，迟远山按照着鬼伯的吩咐，连忙把早已准备好的药剂小心的敷在了迟重云的额上，果然，又是过了一段时间，迟重云就是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重云，你醒了？”

此时外面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到了傍晚。

迟重云也是颇为诧异，因为按道理说她每次这样之后都会脑袋疼痛一阵子，可是这次不但没有，反而有一股清流淌过的感觉让她脑海一阵清明。

“怎么了，重云？”迟远山见迟重云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反应，还以为她还是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连忙关心的问道。

迟重云回过神来，静静的摇了摇头，“没什么。鬼伯都给你说了？”

迟重云当看到鬼伯的那一瞬间，就似乎已经知道鬼伯必然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一切，当时她也是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脑海之中一阵激荡，或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吧，或者是什么特殊的影响，她随即脑袋一痛，自己就昏厥了过去。

此时醒过来，她倒也是冷静，因为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这个如今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却是又最能让自己安心的父亲。

迟远山也是被迟重云这突兀的一个问题给搞愣住了，可是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迟重云问的是什么，摇头说道：“具体的事情没有说，只是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了。”

迟重云听到了这里，心里也是稍稍的安稳了下来一些，嘴角勉强的翘了起来，微微笑了一下，小声喃喃道：“那就好。”

“你还要不要再休息一会？身上没有什么地方感觉到痛苦吧？”

迟重云此时已经是身体彻底恢复了，自从她那颗心脏被更换了之后，她就拥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恢复能力，无论怎么样，生命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强大的生命力支持下，她甚至可以做到很多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

“不用，我已经没事儿了。”迟重云此时只是感受到胸口有点闷，或许是因为她之前脑海之中一阵清明的感觉的影响吧。

迟重云也只是猜测，不过她此时的确想要去外面享受一下这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

迟重云直接从床上下来了，迟远山自然是小心的跟着，此时不像一个威严的父亲，反而像极了一个仆人一般，或许很多父母都是如此吧，把自己的儿女向来放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因为他们才是自己的全部。

迟远山还有迟重云就找了小绿旁的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了，迟重云此时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却是仿佛要比小时候更加依赖自己的父亲，那个时候的她都没有像此时如今这般依偎在自己父亲的怀里过。

清凉的晚风吹过，虽不刺骨，可是多少也是有了不少的凉意，可是迟远山怎么说也是一个七级领读师，而迟重云都已经是三级领读师了，不过迟远山似乎还是有些怕女儿着凉了，把外套披在了迟重云的身上，迟重云也是没有丝毫的动作。

“爸，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

在这除了风声的寂静的夜里，迟重云突然问了一个这么深沉的问题，迟远山也是一下子心就提了起来。

迟重云见父亲这般模样，也是笑道：“你在想什么啊？我没有要死的想法，虽然我那个时候真的感觉死了要比活着强多了，可是后来我慢慢的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如今我只是在想，那些被我杀死的人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迟远山听到了迟重云的话，仍旧沉默着，不过许久之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重云，人死了之后哪里都不会去，灵魂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迟重云听到了迟远山的话心头竟然是轻松了几分，小声的说到：“那就好。”

迟重云如今怎么也不过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孩儿，就算经历了那么多，她仍然是对自己未知的死亡充满了恐惧，甚至还恐惧那些已经被她杀死的人会像一些鬼故事里面的那些化作厉鬼重新回来找她报仇，她也是不止一次梦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此时，遥遥的一个人步伐踉跄的走近了来，迟远山自然很快就是发现了那个人的存在，而且正是之前离开了的鬼伯。

鬼伯此时似乎也是知道自己被迟远山发现了，随后步子竟然顺了，一步一步，虽然显得有些缓慢，可是仍然稳稳当当的，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丫头，醒了呀？”

迟重云看到了鬼伯没有任何的忧虑，而是坦然的叫了一声：“嗯，鬼爷爷。”

鬼伯也是显得颇为和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慈祥，仿佛身上的那些戾气、过往在无数尸体上沾染的那种阴沉的气息都是尽数消散了。

可是迟远山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有些想哭，心里一阵阵的痛楚。

而正在这个时候，迟重云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爸，鬼爷爷，你看，小绿长大了。”

就像迟重云说的那般，小绿长大了，而且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这颗小树苗生长成为了大树，遮蔽了月光，而且上面几乎只是瞬间开花结果，几颗硕大的红色果实挂在树上。

鬼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迟远山，迟远山也是在此时看了一眼鬼伯，两人四目相对，之间的意味无人可知，可是两人都是没有说话。转过身去静静的看着小绿如今长成的大树，心中一同一声叹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