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情发展到已经开始质疑世界级古董文物博览会的专业性和权威性这种严重地步后，没有人敢轻易发表言论，罗格身为副主席，现在就算是被张明和英国《卫报》美国《纽约时报》等记者逼上了绝路，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罗格示意工作人员收起梵高的《女人和女孩》系列手稿，同时对四周拿着长枪短炮围上来的记者们说道：“TEFAF的实验室无法同时容纳太多的参观者，所以请大家暂时移步博览中心的多功能会议室，这些手稿会同时带到会议室，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接受大家的监督。我相信，半个小时之内，TEFAF高层会拿出一个让人满意的方案。”

等张明和一干记者以及刚才看热闹的行业资深收藏家们进入会议室后，没到十分钟，TEFAF的新闻官就在罗格的陪同下过来，给出一个比较公平的建议：“请三家报社的记者，《普拉西》手稿的主人，还有大家共同推举出来的两名第三方公证人，一同参与鉴定，这已经是实验室能够容纳的人数上限了。”

于是经过现场乱哄哄的选举，英国的《卫报》，美国的《纽约时报》，荷兰的《电讯报》（荷兰城市马斯特里赫特是展会举办地），以及英国的著名收藏家克拉克夫人和法国皮诺家族的亨利*皮诺，都有幸加入到鉴定见证队伍中。

TEFAF只是一个三十年历史的国际盛会，但是为了保证他们的权威性，组委会添置了不少精密检验设备，在会展中心两英里外建有一家研究所。

这七张梵高的素描画其实并没有进行碳十四的鉴定，而只做过一些常规检查。因为碳十四主要是用在考古学中，尤其是五万年以内的文物样品的检测。碳十四的半衰周期是5730年，梵高的画只有不到两百年的时间，用碳十四放射性碳做检测，首先是成本不划算，其次是碳十四鉴定需要取一克以上的样品，而一张手稿画是远远没有一克重量的。

于是这七张素描，仅仅通过了一系列的化学检验，而不是对外标称的TEFAF检验手段先进，所有物品都要做碳十四测验云云。

TEFAF这次对梵高素描纸做了一次纤维素测试。也就是将纸张中的纤维素进行酶处理，通过对纸张滤液中的还原糖，纸张的黏度和白度，进行深度分析，TEFAF数据库中有大量的纸张检验数据，其中不乏不少梵高的原作真迹的鉴定结果，所以对这七张手稿做过检测后，得出了真迹的结论。

谁会随随便便销毁一整张素描画来做一次碳十四检测？Nobody-nobody-but-you？张明将方蓉送回先锋设计艺术展区前，像哄小孩儿一样将她托管给其他的同事们，笑眯眯的说道：“乖乖的待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后，一定给你带一份绝妙的礼物！”

在TEFAF内部，最高领导层正在紧急协商。最初的纤维素测试，是由鉴定专家确认之后直接送到实验室进行确认性测试，也就是说，手稿99是可以确定为真迹的，纤维素测试就是为了保证那1的不确定性。可惜今天在现场，手稿的表现极其诡异，当初要是以这种表现送到鉴定组，第一轮都无法通过。所以鉴定团队的带头人愿意以人格担保，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乌龙事件！

可惜人格是个相当玄幻的东西，如果人守信，正直，公平，那么他的人格就会得到别人的信赖。但是如果人虚伪，贪婪，人格就连排泄物都不如。

此时实验室里的人，已经被第一轮测试结果给震惊了，这七张手稿，连基本的纤维素测试都无法通过，每件素描纸的样品被切割下来后，被试剂变成了溶解液，通过纤维素酶的还原糖成分，与一种叫做“纤糖敏感菌”的特殊细菌进行生物反应，可以判断出准确的纸张老化的年份，但是这七张纸的检测结果，却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而非梵高的时代，差了一百年时间。

虽然操作员没有说明试验结果的代表意义，但是在场并非没有懂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卫报记者以前就报道过不少有纸张年份鉴定的司法界纠纷，克拉克夫人手下也有专业的纸张年份检测设备，所以立刻喊了出来：“这些都是赝品！”

罗格脸色惨白，大声喊道：“这不可能！怎么可能都是赝品？皮特！你他吗吃X的吗？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被骂的操作员皮特也是一脸震惊，结结巴巴的说道：“罗……罗格先生。展览前我都……我都检查过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难道是被人调换过？”

八卦的记者们迅速围上来，纷纷问道：“皮特先生，请问这几张素描真的被调换过？谁会动手脚？是TEFAF的内鬼？还是盗窃团伙？”

罗格立刻阻止了记者们，求饶般说着：“先生们！先生们请冷静！我想这肯定是误会！我们还有一套更加严格的检测仪器，可以分辨出纸张的确切年份，精密度比纤维素酶更高，请大家稍等片刻……”

克拉克夫人嗤笑道：“罗格，你是说同位素阿尔法分析仪？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确定，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纤维素测试可以误差100年，同位素分析仪可以纠正这100年的时间差别吗？罗格，承认吧！这样耗时间，大家只会更加小瞧TEFAF。”

荷兰《电讯报》的记者估计是场内最激动最愤慨的人。马斯特里赫特是荷兰城市，承载着荷兰全国人民太多的希望，有着重要的政治地位。如果这场闹剧被坐实了，那么TEFAF可就名声大坏，在世界上的影响力绝对下降一大截，试想一下，假作送展变真迹，而且拒不承认，结果被人当场揭破，谁还敢放心大胆地在会展上一掷千金？世界各地的同行收藏者和博物馆以及收藏基金会的经理们，谁还敢信任TEFAF？它给古董艺术品出具的证书，对参展商提出的入场严标准，每年邀请的先锋艺术设计和高科技噱头，岂不都是成了天底下人的大笑话？

《电讯报》的记者恨铁不成钢的怒喝道：“罗格先生！如果TEFAF真的做了假，我相信等待你的绝对是荷兰人民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