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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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月华分生死。”

“一剑划破一春秋。”

一位儒服的中年书生,一位道袍的中年女观,二人分别念了一句七言。尔后,相视一笑。

“我派已经准备退出长安城。”

中年书生说了此话后,叹道:“唯今世道,雍州灾矣。”

“我派亦有此意。”

中年女观回了同样的观点。

这二人,一人佩有剑盟的标志,一人佩有斜月阁的标志。

二人谈话的地点,正是斜月阁的洞天福地之内。

这是一场剑盟与斜月阁的交易,一场暗中密谋的交易。

开平二年,长安城。

悟痴和尚行走在京都的街道上,他一身僧袍,面容端详,周身一股宁静致远的气质。

“大师,可否求教一事?”

一位青年仕子,拦住了悟痴和尚的去路。

“施主有惑,贫僧若能解之,自当分忧。”

莲台寺的悟疾和尚,是拈花一笑,如是在红尘之中,却又是超脱物外。

“给。”青年仕子付了和尚手中的花钱,给了花摊小贩。

小贩谢了话,青年仕子不在意,而是引了路,领着悟痴和尚去了街旁的一家茶楼小坐。

进了茶楼,到了雅间。

待店小二上了茶水与点心后,青年仕子挥手让店小二退下。尔后,屋内剩下他与悟痴和尚二人。

“铸,请大师帮忙,护我沈氏留得一条血脉。”

这说话的青年仕子,不是他人,正是封县城出生的沈铸。

“请施主述清原委。”

悟痴和尚平静的回道。

沈铸神色凝重,他道:“铸膝下,唯剩一女。”

“此女命运,已经与柴氏相连。铸不敢用此事给大师添上大麻烦。铸挂念之人,乃在徐州封县城,是铸一母同胞的幼弟。今年,方是九岁。”

话到此时,沈铸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令牌,道:“当年,大师承诺过,能了铸一桩心愿。”

“此,是铸之心愿。”

那令牌,上刻莲台。

这是悟痴大和尚当年,自己送出去的东西。

今日,却是又回了他的手中。

“施主当年,救下贫僧一命。”

“施主种下善因,贫僧自当回施主以善果。”

“阿弥陀佛。”悟痴和尚诵了一声佛号,尔后,说道:“罢,罢,既然施主提出此要求,贫僧应下了。”

“施主,不准备离开长安事非之地?”

对于悟痴和尚的此问,沈铸摇头,回道:“入世太深,已无回头之路。”

“怕是周国公府覆灭之时,是在下的死期之日。”

沈铸平静的说了这等话,那静默的眼神里,已经是死志生起。

悟痴和尚抬头,用法眼一望后,心中明了。

他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确实是大劫当来了。

“阿弥陀佛。”

“贫僧忏愧,未能救得施主脱离苦难。”

悟痴和尚突然又转了话题,道:“不过,佛法讲缘,贫僧与施主之间,有缘。”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施主可愿入我佛门,超脱世俗凡尘?”

悟痴大和尚的话,沈铸自然是听了出来,这是让他剃度修行,也当了和尚啊。

“不用。”

沈铸摇头,笑了起来,他道:“五根不静,七情不宁。在下还是在苦海里挣扎的好。”

“今日,得大师的承诺,在下心愿已了。”

“如此,不打扰大师了。”

悟痴大和尚再是诵一声佛号。

随后,沈铸离开了。他离开前,到柜台处,结了茶钱。

在雅间的临窗处,悟痴和尚望着离开的沈铸背影,叹一声,道:“痴儿,何苦……”

“红尘事非,远离为福……”

自那日以后,长安城中,悟痴大和尚的身影,已然是消失了。

进了冬月,天冷了。

长安城在一场大雪后,披了雪白衣裳。

周国公府,依然是繁华喧嚣。

作为世子爷柴庆的心腹,沈铸却是越发的沉默寡言。

至小年夜,沈铸留于家中过节。

院中,有小儿的哭泣声。沈铸进了屋内,发现他的妻子吕雯正在哄了抽泣的女儿沈湘。

“你为何没走?”

沈铸叹一声后,说道。

“夫君未曾离开,我不走。湘儿也不走。”

吕雯继续哄着女儿,头未曾抬的回了话道。

“长安城将乱,大厦将倾。这坟中枯骨,我一人当得。却不愿你们母女一起陪我。”沈铸说话后,走进了妻子身边,他坐了下来,继续说道:“更何况,湘儿年纪尚小。你何苦……”

“是我累了你……”

“所以,无论将来有什么苦果要咽下……”

“我陪你一起……”

这三句话,吕雯是断断续续的讲了出来。

只不过,她讲完之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在吕雯哭了后,她怀中的女儿,是哭泣的越发利害了。

“不怪你。”沈铸摇摇头,他道:“你是我妻,我若不信重于你,还能信谁?”

沈铸静静的望着妻子,望着这个嫁与他之前,是明媚如春,是骄傲四溢的女子。如今呢,在沈铸眼前的,却变成愁如秋水,眉间淡拢的模样。

“咱们都门派的弃子。”

这等结果,沈铸早知了。

所以,他怪了别人的时候,并不想怪了他的妻子,怪了这个给他生儿育女的女子。

“回斜月阁去,回蜀州去。你带着湘儿走了,我才真正的安心。”沈铸劝解道。

“不。”回了一个字后,吕雯抬了头,她道:“我身边的人,无论是你,还是素素师姐,都留了长安城里。我不走……”

“你想过吗?”

沈铸反问,道:“湘儿还这般小,留下了她,是否太狠心了?”

吕雯听得此话,愣神了一下。她明白夫君的意思,弃子的命运,除了死亡……

不会再有其它的。

那么,留下来的女儿……

是要陪爹娘一起去了黄泉九幽吗?

吕雯静静的坐了那儿,停止了眼泪。她的怀中,哭累的小女孩儿,还在抽泣着。

“我想把湘儿托附给爹娘。”

“我陪你。”

“我吕雯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

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啊。

他们是枕边人,吕雯怎么可能舍下了这个男人。当初,选了夫婿时,是她自己挑的。所以,她不悔。

“阿雯,你可知,湘儿未曾得你的看顾,她在宗门里的日子,会如何?”

“一个失去了爹娘的孤女,会如何?”

“阿雯,陪湘儿一起长大吧。”

沈铸望着妻子,道:“这算我的心愿,成全我,可成?”

“你当知,我是入局人,在入局之时,已经注定脱不了身。但是,你和湘儿得宗门的庇护,是可以脱身的。”

沈铸的话,听在了吕雯的耳里,更是悲伤万分。

“阿雯,算我求你……”

这一个求字,让吕雯更是难过了。

“好,我答应你。”

吕雯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想去见见素素师姐……”吕雯提了一话道。

“不行。”

沈铸很干脆的回道。

“你得走,立马带着湘儿离开长安城。”

“回了宗门后,安心抚养湘儿长大吧。”

沈铸话到此,又停了许久后,才道:“如果……”

“如果你回了宗门后,将来再遇良人,便是嫁了吧。”

“咱们夫妻缘浅,你的后半辈子,需要一个更细心之人的呵护。我啊……”

“没这个福份了……”

沈铸说完后,站起了身,准备去了书房里静坐些时候。

“夫君……”

吕雯唤了话。

沈铸却是像未曾听见一样,道:“你收拾一下细软后,带着湘儿立马离开,去寻宗门的庇护。”

开平三年,元月。

沈铸进了周国公府,给他的幕主拜年。

周国公府世子爷柴庆,倒是挺开心这位心腹的到来。

“你可听说,郑国公府与剑盟生隙一事?”

对于柴庆的问话,沈铸微低了眼帘,恭敬的回道:“回主公,此事略有耳闻。”

“据在下听得的一点消息,剑盟倒向了圣上的那一边。”

柴庆却是笑了,他道:“剑盟不是倒向了皇宫里的圣上,而是倒向了目前的徐、扬二州的藩镇之主,唐国公府的主人。”

“那依主公之见,咱们是否与郑国公府联手,消弱剑盟?”

沈铸的目光,没有看着他的主公,而是,盯着地上的地砖,似在寻问了上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剑盟的修士界六派之首的大名,我是有耳闻的。”

“那等大势力,岂是想铲除,能铲除的?”

柴庆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的心中,自然是明了,这事情不是那般的简单啊。

“不过嘛……”

柴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时,敲门声响起。

“谁?”

柴庆问道。

“属下柴七。”

门外敲门之人,是柴庆的贴身近卫。

“进来。”

待近卫柴七进来后,便是躬身一礼,道:“世子爷,前院来人,说国公爷召您去明正堂,有要事商议。”

“既然父亲相召,我这便过去。”

话落后,柴庆是示意沈铸可以退下了。

然而,退下去的沈铸,却是在出了周国公府后,黯然一叹,道:“应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啊。

那未完的话语,沈铸停在喉间。

天空,似乎又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

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开的开春,会有了倒春寒吗?

沈铸想,若不然,为何都快元宵了,居然还是又下雪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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