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出来正遇到校长，都进了门了还不忘回头叮嘱我，“等晚宴结束后送一送周总。”

我心中暗自嘀咕，他都三十岁的人了，牛高马大的，有必要劳驾我么。可脸上还是挂着阳光灿烂的微笑，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我从玻璃大窗里看到自己谄媚无耻的模样，十分鄙视。

工作人员的座位在餐厅入口的左侧。我正要过去，忽然听到有人大叫我的名字，肆意而张扬，除了莫修武，还会有谁。

没有看到莫修文，我松了一口气，笑吟吟地走过去，朝他揶揄道：“莫大情圣怎么今天落单了，难道被女朋友给甩了。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姐姐我借个肩膀给你靠靠。”

莫修武对我嗤之以鼻，怒道：“以我莫二少的相貌人品，不知道多少女人对我芳心暗许、秋波频送，眼睛都快被挑花了，还轮得到你来吃我豆腐。不过话又说回来，许攸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男人嫁了吧，这样一直拖着，到时候成了老姑婆可没人管你。”

我朝他狠狠一瞪眼，抓起他面前菜单翻了翻，冲着一旁的服务员道：“随便来点鲍鱼海参什么的漱漱口，再来个什么虫草鸭子吕宋黄鱼翅，对了，再开瓶82年的拉菲就差不多了。”

服务员一脸迟疑地看着我，又朝莫修武偷瞄两眼，十分犹豫。莫修武在一旁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许攸你可真够狠的，连我也不敢这么宰我哥，你这一刀下去真是要人命啊。”

莫修文！

“你哥请客？”我暗道不妙，赶紧松手，正待撤退，身边有人落座。转脸一看，赫然是莫修文挺拔的侧脸。

“一起？”他说。

我来不及推辞，莫修武已经在一旁聒噪道：“哥你可算是倒霉了，许攸不是一般女人，她属牛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吃完一顿管一顿，我们两个都抵不上她一个。”

莫修文只是笑笑，看着我，目光温暖。

“跟你们开玩笑呢，还当真。”我干笑两声，指着不远处已经开始上冷盘的席位，道：“学校给我们安排了晚饭，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得了吧，学校给你们弄的那些宴会菜有什么好吃的，还是跟我们一道儿。”既然不是他请客，莫修武自然大方得很，大声道：“许攸，这回可是我哥请你客，给点面子行不行。”

莫修文在一旁看着我，微笑，“剁椒鱼头还是清蒸荷包鲤鱼？”

我心中巨震，不安地看了莫修武一眼。他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来，嬉皮笑脸地冲着我做鬼脸。

我从小喜欢吃鱼。我妈说吃鱼的孩子特别聪明，所以我没事就老在周远面前炫耀自己脑子灵活。剁椒鱼头辣中带酸，清蒸鲤鱼甜中带鲜，还有红烧、糖醋、水煮、黄焖……每一种都能让我垂涎欲滴。

莫修文点的菜不多，四菜一汤。我看着面前熟悉的菜式，心中的不安更甚。

“不喜欢吗？”莫修文看着我面前动了没几口的饭碗，关切地问。他的表情很自然，自然得让我错认为他真的只是莫修文——莫修武的大哥，莫伯伯的儿子，而不是十年前和我混迹在一起的浪荡少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私隐。莫修文的秘密里，是不是有我呢。

酒店大厨的手艺并不见得比我好，虽然样子美轮美奂，可是吃起来却远不如我做的美味。当然，也有可能是，当初的那种味道已经刻入骨髓，无论什么都无法取代。

“听说你们学校晚上有焰火晚会？”莫修武忽然问道，一双眼睛闪闪放光。这小子最爱热闹，无论哪里有活动都要参一脚，我并不意外他会知道学校庆典的事。毕竟，晚会上还有好几个本土小明星，不少记者都瞅着。

“露天晚会，连座儿都没有，你确定要去看？”

“嘻嘻，”莫修武得意地笑出声来，脸上是无比*的表情，声音压得低低的，透出几分神秘的味道来，“你们学校美女就是多，尤其是什么阳光艺术团，美女如云啊。这次晚上，她们会上不少节目吧。”

我早就知道他另有所图。

“带我去后台怎么样？”莫修武很不要脸地朝我扬眉毛。

我没理他。莫修文在一旁苦笑着摇头。

“许攸，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我们兄妹一场这么多年，这点小忙都不帮，真不够义气。”莫修武又开始他的激将法，只可以对我完全不管用。

我说，“笔记本，苹果的，你上次带回来的那台。”

他脸上显出愤怒的神色，咬牙切齿地道：“谈判破裂！”

我耸肩。

“哥你看清楚这个女人没有，别看她装得跟淑女似的，其实内心歹毒，狠着呢，你可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莫修武一本正经地告状。只可惜，找错了对象。我有多坏，没有人比莫修文更清楚。就像我也清楚他的本质并非面前持重寡言的外科大夫一样。

“我送你吧。”莫修文说；“你上次送的钢笔我很喜欢。”

我想我应该拒绝，可是，我就是舍不得。那台电脑得多贵啊，我不吃不喝好几个月才买得起。再说，我那笔送也送了，总不能一去无回吧。

于是笑起来，嘻嘻点头，“好啊。”

莫修武在一旁懊恼得直抓头发，“哥，你怎么这么就被她骗了。许攸可不是好女人。”

莫修文笑了笑，朝我深深地看了几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