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铁，饭是钢，饭食对于此时的秦毅，却是穿肠毒药。
这固然让他补充了一些能量，他也察觉到身体出现了力量，但那力量又迅速被创口吸走……
血窟窿增大，枯骨上几乎只剩下一层包着青筋的皮，换来的却是那毫无用处的血鳞。
秦毅甚至能想象到他变成血蛇腹中那枯骨时的情景……
他的面容也受到了影响，半边脸干瘪下去，可怕的像一只鬼。
秦毅本不是一个在乎容貌的人，这种话也只能说来骗骗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秦毅天生就是一副俊朗帅气的外表。
他一把推开凌若雪，狠狠撞在墙上，疯狂的奔跑出去。
外面却没有传来他的嘶吼，捂住那半边塌陷的脸，他奔跑的很无力。
他不想让太多人注意到自己……
天空传来几声暗雷的呜咽，云层散开，亮如白昼。
一场大雨即将来临，秦毅却不在乎的奔走。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干嘛，只想逃离，哪怕是逃到地狱……
他现在这副面孔，就应该去地狱，与恶鬼同舞。
凌若雪没有追出去。
她并没有见到秦毅那令人畏惧的面孔，但知道，他的身体再次发生了变化。
秦毅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样子，如果追过去，只会让他感觉到伤害了自尊。
这劫难，需要他自己挺过，任何来自外界的安慰，都将会是嘲笑和摧毁。
秦毅一头扎进了花木丛中，任由倾盆大雨淋在他的身上。
雨水中，似乎浇灌了一些雷霆的力量，打在他的身上，酥麻刺痛，让他感到很不适。
他现在就是个活死人，僵尸或者是行尸走肉。
按理说，在血蛇腐蚀了他身体的一刻，他就应该死去的，偏偏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将他唤醒。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
也许僵尸，是最恰当的形容词。
僵尸，逃脱阴阳道，不在五行中，为世间之异端，人怨物恨天弃之。
冰冷的雨水打在秦毅的身上，邦邦作响，他的皮肉，已经没有了弹性。
这似乎夹杂了一些天雷的雨水，却让秦毅清醒了。
他浑身突然充满力量，刻意抚着的半边脸，出奇的变得对称。
雨停了，他的容貌居然恢复。
手背上的窟窿愈合了一点，肉牙白生生的，仿佛获得了重生。
四片血红的鳞，在雨水浸泡之间，晶莹剔透，像天赐的玉晶。
鳞片发出丝丝温热，反哺着秦毅的身体，让他如同沐浴在阳光之下。
上天跟他开了一场玩笑。
但却让他感觉，是那魔鬼故意为之。
它用这种方式将秦毅唤出来，一股奇异的力量指引着他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途，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沿着漆黑而幽森的柏油路，秦毅不知走了多久。
直到一股诱人的腥香迫得他停下脚步。
他不知何时进了一个街道，街道狭窄，但很热闹。
灯红酒绿，到处弥漫着肉类的香气。
这再次勾起了秦毅的食欲。
刚刚吃下的东西都吐掉了，他的肚子，依旧饥饿。
那种很饿，但又无法吃下东西的感觉，让人很难受。
对着街道环顾了几眼，秦毅不由自主的走向对面的“天堂烤肉馆。”
这一整条街到处都是烤肉馆，但这家，似乎有些不同。
别处的烤肉都是放在架子型的冰柜里，而这家的烤肉，却悬挂在油光发乌的铁钩上。
铁钩一排五个，足有三排，咋看上去，古朴有质，像来自古时的器物。
而上面挂着的生肉，发出红莹莹的色彩，让气味更馨香了几层。
可奇怪的是，别家的烧烤摊坐客满满，这家却是空无一人。
就算生意再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这很古怪……
秦毅管不得古不古怪，因为有股力量在推着他前进，而目标，就是这家天堂烤肉馆。
“哈哈，客官，欢迎来到天堂烤肉馆！我们家的烤肉新鲜别致，老少皆宜，能唬的天上的神仙下凡尘，地狱的恶鬼破门来，就是尸体，也能让它起死回生了！”
老板是个中年，中等身材，一身古装打扮，让这烤肉馆的环境，更像是古代。
“哎，小伙子，你确定要去这家烤肉馆吗？”
秦毅的肩膀忽然被一只白生生的手掌搭住，这只手，看起来像女子的俏指，而传出的声音，却是一个猥琐中年大叔。
秦毅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道士。
这道士也是古装打扮，但长得黑不溜秋，唯独一双手，白嫩如雪。
秦毅冷哼一声，没有搭理这道士。
这种人，故意把手养的白白嫩嫩，不知道居心何在。
难道是想诱骗漂亮小姑娘？
但貌似养错了地方，小姑娘对脸的感觉，比手要强烈的多吧。
毕竟，这是个看脸的社会。
秦毅走到最外面的座位处，悄然坐下来，此时，他心里什么都不想。
已经变成僵尸了，还有什么顾忌的。
他所能想的，莫过于如何在血蛇带来的病症之下活着，根据那两条线索试图去找到王晓晨。
还有，等待下一次直播开启，或许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小伙子，稍等，你要的烤肉马上就好！”
中年热情满怀，从钩子上取下一块红肉，吧嗒吧嗒的在案板上剁着。
秦毅本想上去阻止，告诉他自己吃不下东西。
但老板实在太热情了，秦毅没好意思。
一顿烤肉，也要不了几个钱，秦毅一想算了，反正刚刚从王胖子那里得到两万块，就算照顾这老板冷清的生意了。
不一会儿，老板端来一盘烤肉，鲜红的肉，上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老板笑嘻嘻的拿来一瓶“果汁”，血红的果汁，用玻璃瓶装着，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小伙子，你是今天本店的第一个顾客，这顿免费！不用给钱！”
老板打了个稽首，把一块长的白布毛巾挂在肩膀上，讪讪的走进橱窗里。
看着热腾腾的烤肉，秦毅自嘲一笑：“都已经倒霉到这个地步了，还能碰上好运？”
“小伙子啊，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我这烤肉解决不了的！”
“如果你遇到了困难，尽管吃了这顿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风雨过后，总会见彩虹的！”
老板似乎热情过度了，隔空端来一碗鸡汤。
大概是香味的缘故，秦毅把烤肉盘子往自己跟前挪了挪，果汁瓶也不由自主的握在手中。
瓶子里有一种极酸的气味飘出，掩盖着半丝的腥，让秦毅皱了皱眉头。
这果汁，是什么做成的，味道太奇怪了……
“老板，来两份烤肉！”
这时候，一个老人的身影出现在天堂烤肉馆，他身边带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女孩，白色的衣服，迎着红色的灯光，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秦毅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过去，老人微微一笑，露出两行森白的牙齿。
他应该有七八十岁了，没想到牙口这么好……
小姑娘对秦毅鞠了个躬：“叔叔好！”
秦毅微笑着点点头，注视着小女孩，总感觉很熟悉，似乎是认识了多年的老熟人。
他们坐在秦毅的对面，老人不停逗小女孩，她笑的像一朵鲜花，好像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快乐。
这让秦毅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也曾经有过跟爷爷奶奶相处的童年，那时候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在老人的溺爱和娇宠下，像个土皇帝。
秦毅摇摇头，那些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这个世界上，时光和生命都不可挽留。
似乎因为秦毅的到来，天堂烤肉馆人气越来越多。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男女青年，他们吆五喝六，边走边笑，嚷着饿得不行了，让老板快点烤肉。
老板一一应承下来，一个都不怠慢。
他们看起来像是大学生，年轻，精力旺盛，有理想，有抱负，但带着那么一点似有若无的稚气。
他们讨论着如何应对期末考试，下周班级又有什么活动，热火朝天。
就像这美好的象牙塔中的日子，永远都不会结束。
秦毅轻笑，他上大学时，不也是这样吗？
大学毕业，就要面临种种来自社会、家庭的压力了！
只是，大抵所有人都不会像自己这么倒霉，一场毕业旅行，弄丢了女朋友，正经工作没有一个，还要面临死亡的威胁……
想想自己这一生，可能因此就完了。
不知不觉间，秦毅猛吸了一口“果汁”，酸腥味让他的食管和胃部同时绞痛起来。
但片刻之后，那种绞痛，就全然消失，他手上的鳞片，闪出一道炙热的红光。
老板朝他笑了笑，很无厘头……
秦毅越发觉得食欲爆棚，眼前的烤肉，对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他忍不住吞了口水，谨慎的夹起一块肉，塞到嘴里。
“不要吐，千万不要吐！”
秦毅默默在心里祈祷。
烤肉入口即化，流入胃中，没有反应……
秦毅愣了一下，开始大口的扒食。
他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想不到，这肉他居然能吃。
一盘肉被扒光，他感觉右手臂温温热热，酥酥麻麻。
目光注视上去，被血蛇腐蚀出的窟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愈合，他的整条手臂，再度恢复了原本的“青年”模样，那四片红鳞，光芒闪烁，透出几分杀气。
“好了，我居然好了！”秦毅猛的站起来，“老板，你家这是什么肉？”
呼……
满座的人都惊呆的望向秦毅，他们神情凝滞，一动不动，个个都变成了雕塑。
老板也愣了一下……
咚咚咚
厨房里的钟声响起，指针落在二十一点零五的位置。
起风了，微风掠过，有着几分凄冷。
僵硬的“雕塑”们身体慢慢变得透明，除了那老人和女孩……
秦毅眨了眨眼睛，四周已空无一人，除了那老人和女孩……
烤肉桌上，凌乱的扔着成沓的纸币，那青红紫蓝的颜色，让秦毅起了一身冷汗。
“叔叔再见！”
老人和女孩同时站起，对秦毅摆着手。
老人笑着，嘴咧到耳根，他那口中，根本没有牙齿，像个黑洞。
秦毅差点吐了，目光闪烁的落到小女孩的身上。
这一刻，他惊住了。
在那小女孩的手腕上，戴着一圈手串，跟王晓晨那串一模一样的手串！
“叔叔再见！”
小女孩和老人身体变得透明，一阵风吹过，他们缓缓飘入黑暗。
两张冥币，凭空落下。
“晓晨！”
秦毅嘶吼一声，向前掠去。
忽然身体一沉，他依旧站在原地，身后风动，那只白手又搭了上来：“小伙子，吃了天堂肉，从此就不再是阳间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