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的声音就是从对面的东北餐馆里传出来的，秦毅愣了一下之后，径直走了上去。

这家餐馆方方正正，面积不大，是个小门面。

在山城，这样的小门面随处可见。

山城是个旅游文化名城，但也只是个小城市。跟那些一二线城市相比，有着属于自己的“小农经济”。

这样的小餐馆在规模上有所欠缺，只有三五桌，一次性招待二三十人就坐满了。

不过，小餐馆有小餐馆的好处，它们的特色是饭菜实惠，价格公道。

这样的餐馆很适合李洪这类家庭消费。

李洪只是个货车司机，他的工作，是全家唯一收入来源。下到这样的馆子里，一次消费个两三百，也算不错了。

货车司机的工作，从收入水平上来讲，在山城属于上层。因此，李洪的家庭还算殷实。

经常在发工资的时候，李洪会偷偷藏起来几百块，请同事兄弟们搓一顿。

他在车队里很好面子，出了名的大方，也因为经常请喝酒，赢得了不小的威信。

当然，这次一家子死亡，也是因为他的大方害的。

秦毅走进餐馆，从黑暗中突然暴露在灯光下，迎面而来的落差照得眼睛有点生疼。

他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在极亮的灯光下，不免暴露出几分鬼尸的特点。

但活人的特征也是有的，所以，秦毅对灯光并没有本能的害怕，很快就适应了。

他找了个墙角的位置坐下，招呼客人的妇女立马迎了上来，操着一口东北话：“小伙仔，来点儿啥呀？”

在这“正经”的餐馆里，秦毅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的。抬头瞅了瞅里面的冰箱：“来瓶啤酒吧！天有点热。”

妇女应了一声，有点不满的对冰箱走去。

东北最出名的就是炖菜、硬菜之类的，来了东北餐馆，不叫菜，只要一瓶啤酒。

这明显就是来蹭坐的。

拿了一瓶冰镇啤酒过来，妇人的脸色很快就变了过来。

蹭坐就蹭坐吧，反正这会儿人不多，店里的位置都空着。好歹人家花钱了，坐一会儿增加点儿人气儿也是好的。

东北人一向豪爽，这妇人也不例外。

只是，若是忙的时候，她肯定要有点不高兴了。

“小兄弟，慢慢喝着哦。有啥事儿的，叫姐哈！”

妇女卖弄一丝骚情，摇头摆尾的往里面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生意不太好。所以，如果秦毅愿意叫几个菜，她肯定就开心了。

启开啤酒，秦毅并没有喝。

啤酒跟普通饭食一样，都会让他产生恶心的感觉。

秦毅就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盯着李洪一家。

按说，他应该直接把他们送回地府，如果反抗，就灭魂。

毕竟，现在他是临时鬼使，在处理鬼魂上，有自己的义务和使命。

但他没有这么做，终究还是圣母心爆棚了。

他觉得李洪一家人很可怜，两个是被烧死，两个是被树枝切死，死的太惨了。

死的时候就已经那么惨了，死后就让他们享受一顿美餐，然后再送它们上路吧。

其实，秦毅不动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吓到餐馆的其他人。

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店家居然能看到这一家四口，还像普通人一样对待。

这也许是某种规则在作怪，或许上天也觉得这一家人太可怜，就对他们开通了某种特权。暂时让人不会把他们当成鬼。

但如果秦毅动手，他们的鬼相立刻就会展现出来。

秦毅盯着李洪一家，啤酒瓶缓缓凑到嘴边。

他的眼睛一刻也不从李洪一家身上离开，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要是再让他们给逃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鬼魂这种东西，无形无体，可是随时都会消失的。

呕……

秦毅太专注了，居然灌一口啤酒下去。

恶心的感觉在胃中肆意翻滚，直接就吐了出来。

李洪一家人唧唧咋咋的吵闹着，听到身后的呕吐声，直勾勾的盯了过来。

此刻，他们的眼中产生似有如无的恐惧，好像知道秦毅是鬼使一般。

那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四个鬼同时扭过头去，不再注意秦毅。

看来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刚才的情况，也只是让他们感觉到秦毅身上有些异常，他们并不知道秦毅是临时鬼使。

“妈，您吃慢一点，没有人跟你抢！”

老太哇呜哇呜的扒挠着肉菜，像个饥不择食的老怪物。

都已经死了，就不用在意吃相。

老太没有听李洪的话，继续狼吞虎咽。

李洪想要开口，王燕在旁边戳戳他：“好了，别说了。咱妈都死了，随她怎样吧。”

妇人投出诧异的目光，鄙视的看王燕一眼。

这儿媳妇太不孝顺了，老太太还活的好好的，这就诅咒上了。

妇人也是个正直的人，听这话，心里就有点不好气。

“咱们都死了，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还不知道能在阳间逗留几天呢！”

王燕一本正经的说着，旁边李洪沉默不语。

说到这里，老太就更没有吃相了，甚至张开大口直接往嘴里倒。

是啊，不知道能在人间待多久呢，能多吃点就多吃点。

这美味，吃一点就赚一点。

“哼！”

妇人似乎想明白了，冷哼一声。

这一家子可真会演戏，为了不付账，也不用这么演吧。

尤其是老太太，演的也太逼真，太卖力了，不怕给自己噎死。

这阵仗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可听说过。一些人为了吃霸王餐，就出来演鬼，吓唬店老板，让老板乖乖放行。

这大黑天的，又逢店里的人少，计策很容易成功。

可惜，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鬼，不能给人造成任何恐吓。

这么卖力的演，还不如直接拿出刀子，逼着老板，我们就是来吃霸王餐的，你要是敢收钱，就攮死你。

妇人又冷哼了一声：“想吃霸王餐，没门儿。四个有手有脚的人，待会儿不付钱，绝对不能放过你们！”

“李洪，听说你在车队不是挺大方的吗？你那个同事，为什么害咱全家啊！”王燕咬牙道。

这事情李洪最明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只能道：“反正咱都死了，就别揪那些事儿了吧！”

妇人嘴角上扬，盯着这一家：“继续装吧，别以为装死就不用给钱。”

“哼，真是好人没好报！”王燕翻个白眼。

“好了，别吃了，差不多了。妈，咱们该走了！”

一说要走，妇人的耳朵竖的直愣愣的。

李洪招招手：“老板娘，结账了！”

妇人愣了一下：“说了半天鬼来吓人，不吃霸王餐？”

“哦哦，好的，一共三百块，优惠过的！”

“哦，三百块？”李洪摸了摸口袋，随后，他的脸色变了一下。

他现在是鬼魂，钱那种东西，生不带来，死带不走，他没有……

“怎么？没有钱？早就看出来你们了，还真是来吃霸王餐的，感情是戏耍老娘？告诉你们，不给钱就……不……能……”

“啊呀，妈呀！”

妇人翻个白眼倒在地上。

李洪生生把头拧了下来，伸手递上去：“老板娘，这个给你，当是付账了吧！”

王燕也咔吧咔吧的拧掉两条胳膊，身体从中间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