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初次演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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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些人生来,就要给人带来痛苦,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有人出生就是原罪,是否还应该来看看这个没有他位置的世界?

很久没有这样了,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什么也不要去想,不需要考虑该去做什么,不需要考虑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不需要考虑如何反应才正确,需要的是一个真实的他。

多久了呢?一直戴着面具,小心翼翼,紧绷神经,生怕哪一步做错,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很累。

他其实并不像外表那么温暖爱笑,只是不想有人受伤,习惯了把自己往后放,习惯了以积极明亮的一面示人。

可今天,在这样一个场合,陈导说,他不要别人,要的就是真实的他,他只要做自己。

可一瞬间,他竟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模样,蹲在地上想了好久。

小时候为了慕容婉学按摩的执着的他,是真正的他吗?

少年时在练功房独自拼命练习的他,是真正的他吗?

孤独地看着窗外街道上结伴而行的放学的同龄人的他,是真正的他吗?

与慕容婉决裂,离开那个家的,是真正的他吗?

发誓保护朴闵昌,甚至不惜为他加入K?J?I的那个他,是真正的他吗?

林叶低头,脸埋在臂弯里,脑中闪过百转千回的片段,人生的前19年像一幕幕影片在脑中回放,他在其中踟蹰,踽踽前行,却迟迟寻不到那个答案。

这些真的是他吗?

为什么在这些生活的片段里,他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触动,那些场景里的他,理智而冷静,做着应该去做的事,却鲜少掺杂感情,冷漠到近乎麻木。

他到底是,怎样的?

他到底,想要什么?

那些都不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他,是个孤僻的、阴郁的、绝望的、爱小提琴而不敢承认的、心思复杂的男孩。

这才是他一直不敢展露给世界的一面——那个真正的林叶。

琴房的灯没开,林叶蹲着的地方在离窗远的内侧,光线昏暗。

林叶稍稍抬头,窗外的蓝天微弱地刺痛他的眼睛,冬日的日光不太强烈,只在人心中激起小小的几道波纹。

像5年前那天的午后。

那天,窗外也是这样不温不火的蓝天,他第一次看到K?J?I作为练习生时的演出录像,台上那群18、9岁的少年意气风发、那么耀眼,像一道光一样刺痛了他麻木的生活。

他想,自己一定要追随这道光。

为什么会那样触动他呢?因为,台上的那群少年们,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拼尽全力的姿态,美好得让人心颤。他多希望自己能像他们一样,自由地追逐人生,而不是像个木偶一样,被慕容婉作为复仇的棋子。

那年,K?J?I给了他追求自由的勇气,经过抗争,他终于离开那个桎梏他的牢笼,实现挣脱慕容婉掌控的第一步。那么接下来的有生之年,他是否还能有一次真正为自己而活的机会?

他真的好想好想。

而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来到他眼前,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向世界坦诚真正的自己,他可以听从内心的呼唤,做最真实的自己,而不会被责备、讨厌。

林叶慢慢起身,打开琴房的灯。

“啪。”整个房间瞬间明亮。

场外的摄影和导演立刻打起12万分精神。

林叶面容平静,走到琴盒面前,打开锁扣,琴盒里,一把有着光泽漆面的小提琴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布上,线条优雅极了。

摄像头将林叶的每一丝神情放大,可林叶神情十分平静,根本没什么波动。

可他的眼中蕰着令人心颤的感情。

向往、不甘、痛苦、绝望,这么多感情集中在眸中,他极力压抑着,可偶尔漏出的一眼就足够直击人心。现场顿时一片沉寂,所有与被他这双眼睛中的情绪感染了。

林叶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拂过琴弦,面部痛苦地轻轻痉挛,牙关微微颤抖。他很快又睁开眼睛,像看着只有一面的最心爱的爱人一样,绝望而缠绵,须臾他眼角忽然微微抽动,喉结上下翻滚。

他眼中多了一份决绝,下一秒,他一把拿起了小提琴。

短短几秒,场外的人的心情像跟着林叶坐了过山车,七上八下起起伏伏,直到他拿起琴才回过神。

神来之笔。所有人心中想着同一个词,这个叫林叶的少年,刚刚的几秒镜头足以让他在荧幕上留下传世的影像,除了神奇,再没有任何一个词合适。

纪轩镜片后细长的眼睛中目光灼灼,他轻轻点了点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屏幕上的林叶,嘴角缓缓勾起。

安子晏收起一贯调笑的神色,支着下巴,一双桃花眼中光华潋滟。

他做到了,所有人看着林叶想,这短短几秒的影像,必将载入电影史的经典。多少人穷极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这个少年却轻易抬手可摘,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按原剧本,林叶演完这几秒就结束了,可现在他没有停下。

因为此时他不是李谷,他是林叶。

从手指触摸到琴的那一刻,他已经忘了所有,一个声音疯狂地呐喊,拿起它!哪怕一生只有这一个机会,现在,拿起它!

真正拿起琴的那一刻,慕容婉、秘密、挣扎通通烟消云散,可以向世界宣布心中所爱的激荡大于所有其他感觉。

或许有一天,自己真的可以走在阳光下,对着人群拉响小提琴,诉说自己的爱和快乐,没有复仇,没有难以启齿的秘密,没有爱恨纠葛的陈年往事。或许有一天,他也能过得幸福、自由。

林叶拉响小提琴。

犹豫着、试探着、小心翼翼,渐渐琴声变得激昂,各种音符激烈地流泻而出,林叶的身体想大海中的小舟,大幅度地摇晃起伏,他像随着乐符舞蹈的虔诚舞者。

忽然琴声停住,林叶睁开眼睛,那双眼中一片空洞,他拉响音符,可每一声都像锯子一样钝痛。

渐渐地,绝望的眼神慢慢浮现,琴声舒缓了些,可压抑的情绪始终挥之不去,现场的人产生类似溺水的感觉。

琴声那么哀婉悲伤,林叶的脸上带笑,却那么悲凉,他像孤注一掷的情客,为了心爱的人付出最后一滴血,那样绝望地欢喜着。

琴声渐渐停了。

林叶深吸一口气,在原地低头站了半晌,忽然抬起头,轻轻微笑了一下,转身把琴放入琴盒。

他盖上盖子,转身走出摄影棚,没有一丝留恋和迟疑。

这样的梦,一生一次足矣。

走出摄影棚,众人还在琴声的余韵中没有回过神来,见林叶出来纷纷上前赞叹。

林叶脸上淡淡地笑着,仿佛方才那个癫狂的人不是他。

陈导来到林叶面前,眼神复杂,最后拍拍林叶肩膀走了,没有说话。

但林叶知道自己过关了。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怎么和慕容婉交待。只要不伤及朴闵昌,再怎样的事他也不怕。

K?J?I众人来向他祝贺。

“我从没想到过,你有这样的力量。”纪轩语调温和,微微勾起嘴角,“看来我对你了解很不够,接下来要好好补补课。”

“侥幸而已。”林叶心里很平静,并没有因此喜形于色。

因为这次他真的只是碰到了合适的角色而已。

安子晏调侃,“之前cue纪轩第一部电影就是陈导,看来是cue错人了,我们小叶叶才厉害,演艺圈出道作品就是陈导的,看来以后哥哥们得靠你提携了呦。”

“少损我了。”林叶抬手求饶。

宋书渊没说话,顾枭哲在最后留下来,揽过林叶脖颈,低头贴着林叶的耳边说。

“要开开心心的,懂不?”

“心情不好就来找哥,哥带你喝啤酒撸串,别一个人憋着。”

“好好记着,有事找我,记住了吧。”

说完他稍稍离开,看了看林叶,又抬手把林叶的头揉成一个鸡窝。

顶着又一个新鲜出炉的鸡窝头,林叶在寒风中面无表情。

这算什么?黑帮老大心血来潮的温柔???

别再来了好不,他每次真滴难以消受。

上午的MV拍摄结束,林叶和宋书渊相约中午去茶楼喝茶,顾枭哲这家伙不知从哪打听到风声,硬要跟来。

“你别去破坏气氛了,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和谭笑哥他们去游戏厅挥洒青春吧。”林叶明晃晃地嫌弃,一脸真诚地建议着。

“你以为老子愿意喝茶,还不是为了跟着你。”顾枭哲同样一脸嫌弃。

林叶一愣,“什么叫跟着我?”

“粉丝昨天问我这么久没和你互动,是不是跟你闹矛盾了,我这不来和你澄清一下。”

林叶一方面奇怪粉丝怎么会关心自己和顾枭哲有没有互动,另一方面奇怪,“别的方式互动也行啊,非喝茶干嘛?”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顾枭哲就跳脚,“还不是因为你们,喝茶还非要发照片,结果粉丝就问我,是不是你们觉得我不适合所以不带我,你可是老子第一个在微博上挺的人,粉丝都以为咱俩多铁呢。结果粉丝都说老子被你嫌弃了,我要气死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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