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脖子上的力道果然一松，灵压也刹那间撤去。清弦颓然跌倒在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九殿下提醒得对，那么就请殿下先在锁龙台休息几日。待令兄长来地狱之时决断你的罪行和处罚。”

话音一落，灵子愉悦地在两人周围跳跃着舞蹈。只见一道强烈的暗红色光芒闪现，清弦目光中的大理石地板转眼间变成了雕琢着繁复神秘图案的玉石台，这个图案对于清弦而言却是熟悉不过，它曾经被耶和华刻在精致的铃铛上。那是封神印，不存在任何书籍中的封印，只有诸神才知道的封印。五芒星角上各自矗立着堕天使雕像，红色的六方水晶镶嵌在天使的眼睛里。乍一眼，让人心生诡秘之感。雕像上各自连接着一条玄铁锁链，红光过去的霎那，其中锁链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绕上清弦的脚腕和手腕。

“锁龙台？名字倒是贴切。”她瞥了眼手上脚上的铁链，而后抬眸看向封印边缘站着的路西华，撞入对方幽深暗沉的黑眸之中。清弦勾起唇角，露出平日那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神情无悲无喜：“地狱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啊。”连锁龙台这样的地方都准备好了。梅丹佐，这一切到底是西方那位的手段，还是你导演的苦肉计呢？

“我以为，你是明白我的。”良久，路西华的声音打破安静，目光已经平静下来，却透着一丝疲倦和失望，“可是我怎么可以忘了呢，堕落的灵魂怎能得到神的眷顾？或许，对于你而言，沙利叶杀得理所当然，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因为你们的是非观而枉死。”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也让清弦愣怔。

黑色风衣在夜风中舞动，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清弦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缓缓站起来，玄铁链在地上拖过，发出哗哗的声音。她懒懒地走到一个天使雕像前靠着，琉璃眸子空灵漂亮，静静地注视着夜空。六方水晶红色的光芒映衬下的秀雅面容，神情飘渺得犹如天边的浮云。

圈里圈外局中人，她以为西方与她无关，殊不知早已成为他人的一步棋。这一场圣堂与地狱的博弈，到底要将她的命运引向何方？清弦从未如此懊恼自己不关注西方的动向，否则岂会陷在这样的困局。路西华是否相信自己杀了沙利叶？弥赛亚和米迦勒为何而来？沙利叶又为何自杀？这些都是迷题。

时间悄然流逝，而清弦一直倚在天使雕像前。忽然，清凉的雨滴落在脸上，拉回她的思绪。在看一眼天空，发现原本闪烁在夜空的星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乌云。天空低沉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清弦并没有特意震开落下的雨，任由那一缕一丝的雨打湿黑色长裙。

远处，一袭白袍踏风而来。清弦笑着眯起琉璃眼睛，低声对自己说了句：“解答疑问的人到了。”

棕色卷曲的长发披散肩头，他琥珀色眼睛带着良善，那虔诚俊秀的眉目间似乎永远带着温和与悲悯。雨，淅淅沥沥，比方才大了不少。而他洁白的长袍上却未曾被打湿一处。隔着雨幕，清弦勾唇一笑：“亚当，好久不见。听说你成了弥赛亚，恭喜了。”

弥赛亚在清弦身前停下，目光复杂难辨：“这样的处境，殿下还能笑出来，倒是让弥赛亚惊讶了。”他的声音柔和，语调中没有任何的怜悯，只是平静地叙述他的想法。

琉璃眸子一眨，她轻笑着开口：“难道你让我哭吗？”这世上能让她哭的，本没有几个人几件事。或许梅丹佐显露杀意的时候，会委屈地想哭。可是，她不会，不会懦弱地用眼泪来博取别人的信任。既是不信，那便让他不信到底。

弥赛亚一愣，随即摇头：“殿下只是在赌气而已。”

赌气吗？清弦嘴角浮起一抹淡笑，随即挑眉，随意地甩甩手上的链子，“本殿下似乎不需要心理咨询师。你有这闲心，不如就说说沙利叶为什么自杀吧。”

弥赛亚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眼睛好似蒙上一层薄纱，让人难以窥探其内心。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因为父神告诉他，九殿下会让梅丹佐殿下消失。”

“他真傻。”清弦垂下眼睑，神情隐没在黑暗中，那语调很轻，轻得几乎就要被夜间的风盖过。沙利叶说，他会为了梅丹佐做任何事，包括杀了她。但他杀不了她，就只能杀了自己来离间。那是怎样一颗忠诚而执着的心？这样的沙利叶，清弦又能怎么责怪呢？

黑色长发被雨打湿，贴着脸颊，可清弦只是靠着天使雕像。良久，她抬眸望着弥赛亚，神情晦暗不明：“我又怎么让梅丹佐消失呢？”

弥赛亚低低一叹，举步贴近清弦。瘦削修长的指尖贴上她锁骨，金色的光芒萦绕其上，在清弦惊异的目光中刺入逆鳞的位置：“古籍记载，当审判者返回神国，最高法则将降临。而殿下，你便是那个审判者。”

琉璃眼睛在雨中湿润，金黄色的血液融着锁龙台上的红光源源不断从逆鳞处流出。她脸色蓦然苍白：“你竟能在锁龙台上驱动灵子？”封神印外加玄铁链，清弦如今完全是俎上鱼肉，完全反抗不得，为什么弥赛亚还可以在封神印之上驱动灵子？

“因为，我是人。”弥赛亚琥珀色的眼睛温和如初，慈悲的面容带着愧疚和不悔，染着清弦鲜血的指尖却深深插入逆鳞，“对不起，我的公主。唯有让最高法则降临地狱，才能保住我的孩子们。”

清弦失笑，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竟是这样死去的吧。

“最高法则审判的不是人，而是神，弥赛亚。”

“我知道，可是失去了父神力量支撑，又会有多少人类死去？史前那一次洪水，几乎都让所有种族绝嗣，更何况是最终审判呢？何况……”他的目光从清弦依旧什么都不在乎的脸上移开，望向低沉的天空，像是在望着另一个世界，“两千年，这个局整整布了两千年，不，或许更久，久到地狱出现之时。九殿下或许不知道吧，其实，梅丹佐殿下是上一代西方之神湮灭于审判后诞生的，正如你们诞生于龙神青玉灰飞湮灭之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