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清弦笑得眉眼弯弯，“父亲想和我谈什么？清弦洗耳恭听。”

“你只要和我谈莉莉这件事吗？”

“您认为，我还需要谈什么呢？”她讶异地看着路西华，好像对方问得莫名其妙。

路西华黑眸震颤，交握的双手蓦然一紧，良久才沉沉地开口：“既如此，我便也不用说什么了。”

“那么，清弦告辞了。”清弦礼貌地行了西方之礼，优雅地转身走向门边。转身的那一刻，脸上那淡然的神情消失殆尽，她齿贝紧咬下唇，秀雅的面容渐渐苍白。

其实，他们之间要谈的事情怎么可能只有莉莉这一件？当她知道他的欺骗时，本就想质问，可到了这里，竟是什么也不想说。她是归墟城高高在上的九城主，而他已不再是光耀九州的天府副君，隔开他们的不是千年的时间洪流，而是一份敞开心扉的意愿。在鬼泣占卜屋再次相逢开始，他们便不曾完全信任过对方。米迦勒的那番话，也让清弦疑惑重重。她所认识的梅丹佐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徒，岂会蜗居在地狱这一方恶山恶水之地？而近来一系列的事情犹如一团迷雾，笼罩了所有人，她和他，莉莉和玛门，米迦勒和弥赛亚。清弦恐慌，不想深入太多，只想立刻带着莉莉离开是非之地。

“清弦。”那一声轻轻的，带着他一贯的优雅温和，似是挽留，又似叹息。

“咔哒”清弦打开书房大门，听到他轻柔低沉的呼唤，心中似有什么蠢蠢欲动。她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表现得风淡云清。“父亲，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说。”书房的门半开，她转过头，耸耸肩，戏谑地说道，“做男人可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既是娶了人家，就要好好待她。”

话音一落，清弦只觉眼前一阵凉风拂面，书房的门重重合上。路西华白皙如玉的手贴在暗色门框上，那袖口的红色玫瑰在光芒中更加鲜红。那股淡淡的玫瑰香萦绕身侧，他绵长的呼吸喷在清弦脸上，痒痒的。那一刻，她陡然屏住自己的呼吸，僵硬地对上他狭长的黑眸：“父亲。”

清弦松开把手，漫不经心的表情掩盖一霎那的慌乱和紧张：“对了，我应该送还一物。”只见她右手无名指上白光一闪，精致的银色铃铛赫然出现在掌心。她若无其事地掂量了手中物件，笑道：“这是父亲的东西，就物归原主吧。”

路西华眼中星星点点的光芒颤抖着，脸上的笑容似有若无：“你当真要归还？”

琉璃眼睛眨了眨，颇感无辜地开口：“难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

“好。”路西华低头紧紧注视着清弦的眼睛，笑得愈发温柔，“你若是不要了，也便失去了价值，不如毁了！”修长如玉的手指挑起精致的铃铛，那清脆悦耳声音在安静的书房回荡。

清弦目光一紧，红唇微微张开，似是想说什么。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中，终是没有出口。

他等了片刻，却没有听到劝阻的话。狭长黑眸沉郁，惯有的笑容渐渐消失。下一刻，暗红色的光芒在他手指间跳跃，包围精致的铃铛。他移开视线，转而静静地注视着在光芒中消融的银铃。逆着灯光，路西华俊美的面容在金色和白色光芒中变得渺远。

清弦双唇抿起，目光移开转而注视把手，他的目光渺远而带着淡淡的悲伤，让她不敢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

“我们早该如此。”断绝一切，然后不相往来。

路西华呼吸一滞，眼中光芒不定：“你真残忍，清弦。”对米迦勒如此，对他又何尝不是。他的声音优雅而低沉，却不难听出几分喑哑。

良久，路西华自嘲地轻笑几声，随即打开书房大门。带着湿润水汽的凉风迎面而来，曼殊沙华浅浅的芬芳也随之蹿了进来。风灌满彼此衣袍，带起彼此的长发，沉默之后依然还是沉默。他眺望远方，满目红色艳丽的花朵。曼殊沙华在绝望中盛开，在地狱如火如荼。

“很漂亮的鸡爪花。”清弦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闪烁着，出口的话一如以往那般欠扁。她迈开脚步，黑色长裙在迷蒙的夜色中更添一分尊贵，也更现一分孤独。“再见，父亲。”平静，机械，藏起了所有情绪。她在人间踽踽独行千载，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而今，不过是割断一段可能早已不存在的情谊而已。清弦仰头，廊下水晶灯倒映在眼底，那目光似乎有些木然。

那背影尊贵中的孤独刺伤了路西华的眼睛，他眼中的星辰摇摇欲坠。对不起，残忍的不是她，而是他。他丢了她，骗了她，伤了她。路西华低头看向红色地毯上的白色残迹，痛苦地闭上眼睛。就让一切随着“守护”消失而结束吧！她是神，而他已然成魔。

大理石廊道联通万魔殿的每一座宫殿，清弦漫步其上，遥望宴会场上的喧闹。曼殊沙华遍地，妖冶的色彩和那幽攰的绿色光芒衬得万魔殿更显神秘魅惑。她安静地站在廊上，目下无尘，一如无数个日夜遥望琉璃河水的忘川，宁静恬淡。

“九殿下。”

浅蓝短发随风而动，他一袭飘逸白袍，黑暗中的面容宛如冷玉，浅金色眸子闪烁着属于战士的坚毅。

“沙利叶？”清弦错愕，“你不是在审判殿堂吗？”

“我后来去了原动天。”

不需要说太多，清弦就明白，沙利叶恢复了记忆。她懒懒倚靠在扶栏上，眼中流光溢彩：“恭喜。我为曾经的失礼向你道歉，沙利叶叔叔。”

“沙利叶担当不起九殿下的道歉。”沙利叶淡淡开口，声如珠玉，却冷如玄铁，“九殿下为何而来？不要说是为了你的伙伴，我不是梅丹佐殿下，会被你拙劣的谎言欺骗。”

清弦一愣，随即微笑起来：“沙利叶叔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