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黑水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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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低垂,似有千斤之重,沉甸甸地压了下来。荒原枯枝,关节嶙峋,站着一只寒鸦,独脚梳翅,不时叫嚣,却在风中聒噪。

眉眼里的山,光秃秃的,感觉就像一只憋尿的癞蛤蟆,说不出的丑陋。眉眼里的河,死沉沉的,感觉就像冬日里僵死的蛇,道不出的碍眼。山与水之间,有着巴掌大的天,有心想挤点什么下来,憋了半天却愣是憋不出来,就跟那躺在床上叉腿要生的孕妇一般,产婆在旁边推力使劲,她却憋出一坨屎…….

角马在旷野中飞奔,碗口大的蹄子陷进泥里,抽出来的时候四面都是泥浆。骑士的身上穿着沉重的盔甲,肩甲上印有火焰印记,头盔下拉遮住了大半张脸,缝隙里瞅得见眼鼻嘴巴,模样儿也看着可怖了一些。

杜弗隆有着一头火焰似的头发,头上戴着一个银紥,背后抖落着一领蓝色的披风,手里横着长枪,背上背着箭囊,马鞍上吊着一柄大弓,奔行如风,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身后数百骑兵,黑甲黑盔,就如钢铁猛兽一般。

荒野里不时可见一些死尸,偶尔流窜出几只灰狼,陡然见了这么一支军队,吓得嗷唔一声,夹着尾巴就跑。荒野里不是死人就是畜生,难见活人,前日里天上降落一颗陨石,砸烂了半面城墙。陨石上带着深渊的炽焰,只要一接触怎么甩都甩不掉。城墙碎了,士卒蒸发了,城里哭天喊地,哀声一片。杜弗隆有心追杀,却也不得不先处理这个烂摊子。

杜弗隆镇压亚山多年,一生中杀戮无数,吉尔吉斯人,乌提斯坦涌进来的山野人、雄伟屏障十几年就爆发一次的兽潮,他都经历过。像威力这么大的魔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声势犹如天威,杜弗隆有时候再想:“人力怎能做到如此程度?”

他不是没见过法师,亚山也有几名高级法师,他们也掌握了一些厉害的法术,但跟这宛如天威的陨石比起来,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了。杜弗隆甚至怀疑,花李浪的军中是不是坐镇着一位传奇法师,他认为只有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法师,才能掌握这种威力强大的法术吧?心中就是有这层顾虑,杜弗隆才没有第一时间去追。

那一刻,这个意志坚定的军人畏惧了。

昨天史提芬找到杜弗隆,对他说:“斩草须除根,如果不能把花李浪的残余势力彻底消灭,他们早晚会卷土从来的!花李浪或许不可怕,但他身后站着的可是亚山领名义上的主人啊!”

史提芬的建议杜弗隆不能不听,因为史提芬即将成为风歌城城主,与他打理好关系还是很重要的。

狂风之中,乌云在不停的翻滚,仿佛有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拿着一根搅屎棍在奋力的搅动。天愈加的阴沉了,好像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天际。

骑兵所过的地方,发出的声音好像闷雷在翻滚。刺绣着蓝焰的军旗,在风中猎猎起舞。

近了!愈加的近了!

眸眼中已经能看到惊慌失措的难民,他们排着长队准备着渡河。队伍的后方,传来刺耳的尖叫声,霎那间排好的长队变成了散乱的蚂蚁,难民们尖叫着逃窜。眼看着队伍就要冲进人群,杜弗隆急勒马匹,高举长枪,大吼一声:“停!”

战马在奔驰中被陡然拉停,它忍不住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嘶。

在疾行中勒停战马,是一件非常危险且考验技术的活,杜弗隆的骑兵明显是精锐,他们拉扯着马头虽然略显忙乱,但在主将命令中还是停了下来。

杜弗隆俯视着纷乱的难民,眼睛里跳跃着难以诉说的火焰,他在战马上大吼:“花李浪!作为德玛西亚的游击将军,就不要把战争带给无辜的平民!你出来,同我一决死战!”

用云气逼出的声音,能传出很远。杜弗隆的吼完不久,旁侧就奔来一匹战马。战马停在了离杜弗隆差不多百米的距离,马上的骑士有一头非常罕见的黑发,来者正是花李浪。

用手在马脖子轻拍,骚动不安的战马平静了下来。花李浪目视着前面那个英武的将军,大声的说道:“谁也不想把战争带给无辜的人!杜弗隆,如果你有诚意的话,就把军队后撤五里,容这群无辜的百姓渡过黑水河!”

杜弗隆深深的看了花李浪一眼,提声高叫道:“天黑之后,我会再来!”

言罢,调转马头,带着骑兵很快的消失了。花李浪看着杜弗隆离开的方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没有料到杜弗隆会来得这么快,他以为杜弗隆会带着步卒追来,却没想道杜弗隆只带了几百骑兵。如果杜弗隆是一个残忍的人,他可以直接带着骑兵冲进难民群中,逼迫花李浪与他接战,但是杜弗隆没有这么做。

“我欠你一个人情!”

花李浪注视了一会,勒转马头后,再一次召集难民渡河。桑吉在河对面买来了十几车粮食,暂时能解决难民们的温饱问题。河对面有一片宽阔的衫木林,桑吉买来了工具,正带着难民们建造营房。花李浪没准备逃多远,他知道如果自己夺不回风歌城,他的部队就会饿死在这黑水畔。

周围的粮食都买光了,这些也只能让难民们坚持十天。十天之后,如果拿不下风歌城,他花李浪就会成为真正的罪人。

难民们在士卒的帮忙下,再一次开始渡河,因难民中老幼甚多,所以渡河很慢。花李浪来到河边,从战马上跳下,他挽起了袖子,在河里捧起了一捧水,嘴唇又干又渴,也顾不得这水脏与不脏,低头就开始牛饮。连喝了三捧水后,花李浪才感觉舒服一点,低头看向淋漓的水面,波光之中有一张疲惫憔悴的脸。

眼眶深陷,底下乌黑,眼角还挂着一坨隔夜留下的眼屎,下巴上的短髯又硬又粗,头发脏乱蓬松。这个样子,似乎比前世自己在网吧里撸了一个通宵还憔悴,花李浪突然愣住了,他发现水里的人好陌生,感觉不像自己了。

正愣神间,水面一阵波动,一个人头突然冒了出来,花李浪按住了剑柄,紧紧的盯着水面。水里的人噗哧笑了一下:“主人,你用不着这样吧?”

花李浪松开了手,沉声问:“你怎么跑水里去了?”

“我说过,我在水里才能发挥自己真正的力量啊!上了岸以后,我好久都没有到水里玩耍了呢!”

花李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准备离开。娜美在水中叫道:“主人,你的毒越来越严重了呢!”

“哪里?我现在能吃能睡能干架,可比在城里好多了。”

“不是的,你的毒已经从血液深入到了骨髓,你的真名之力没办法清除毒素,你只是把它从一个地方逼迫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血液中无毒,你的血脉能力能够使用。毒到骨髓之中,看似对你没影响,实际上它已经在腐蚀你的生命力,如果不尽快驱除,你真的会死的。”

“我是不会死的!”

说完之后,花李浪就离开了。娜美愣愣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说这话,一脸担忧的看着花李浪离开的背影,娜美自言自语的说:“如果能找到了那个紫衣人,说不定他能替主人解毒。可是那天之后,那个神秘的紫衣人就突然消失了。”

亚山领北部,歧山之中。

山底下停着棺材一枚,一群落魄的士兵正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他们面前漂浮着一个神秘的紫衣人。

“你们这群废物!还说对亚山一带无比熟悉,让你们带个路,却让我兜了一个大圈子,在这好生跪着,等我下来之后再好好的炮制你们!”紫衣人骂完之后,就一个人上山去了。留下一群士卒面面相觑,有人试探性的说:“要不我们趁机逃跑吧!这人就是个怪物,说不定一不高兴就把我们给杀了!”

“跑?能跑哪去?那天不是有人跑过吗?结果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路上偏偏就遇上这么一个怪人,主上的尸体都快腐烂了!”

“大冬天的,没那么快烂,最多长霉而已…….。”

“要不是下雪,我们也不至于还在亚山转悠。唉……也不知道何时能还乡。”

山顶上,马尔扎哈又一次见到了神秘的石刻,他在周围转悠了一圈,用手抚摸着那些残破的石头:“这东西看起来像是祭坛的样子,不过经过岁月的变迁,已经残破不堪。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起什么作用!”

马尔扎哈掏出了分光镜,一段咒语之后,分光镜上冒出一束金光,马尔扎哈把金光照在最高的那座石柱上,石柱上突然倒映出一个黝黑的画面,画面好似在无垠的虚空中,里面有一团一团蠕动的灰影,它们成群结队朝着一个方向爬行。

马尔扎哈定定的看着,脸上带着制止不住的狂喜:“我终于看到你们的真实面貌,原来你们这么丑!该死的虚空生物,我就知道你们在觊觎着我们的世界!别人都当我是疯子!他们都不相信我!我看到了真实,只有我才能拯救瓦罗兰世界!”

马尔扎哈收起了分光镜,他摸出星盘又推演了一会,最终目视着那些残破的石刻森冷的笑道:“原来是时空坐标!”

他抬起了双手,结成了一个个繁复的手印,一段扭曲的虚空突然出现,马尔扎哈低声喝道:“森罗万象!”

一道道虚空之力从他的手中散开,一炷香过后,整个山头都没了。漂浮在空中,注视着消失的山头,马尔扎哈长吁了一口气:“我终于见到了真实,我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我那宝贵的弟子,他的灵体能沟通远古星辰,他一定能我一样看到那些丑陋的虚空怪物!我再也不会一个人寂寞了!我让他看清楚我们的世界,只有这样,他才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星术士。”

马尔扎哈说完,又推算了一下花李浪的近况,蓦然间他的脸色一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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