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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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军继续南下, 小穆才终于明白为何之前程绍禟一直研习着水战,打下平州城后又特意请了当地有名的匠人过来。他原以为他是为了对仗宜州水匪作的准备, 如今看来,只怕在很早的时候,他与陛下便已经有了攻下离岛的打算。

“你可还有其他事?”见他禀完事后只是站着一动也不动,程绍禟奇怪地问。

小穆迟疑片刻:“唐大哥他还在离岛么?”

程绍禟合上密函, 平静地回答:“按探子回报,他如今是齐王身边最得力的护卫。齐王身边,文有晏离,武有唐晋源, 也正因为有着这两人的全力相助, 齐王才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取离岛万氏而代之。”

小穆沉默。

离岛原被万氏所占据着, 齐王当年兵败逃了上岛, 虽是朝廷亲王,可万氏又岂会甘心让出手中权柄, 自然又有好一番争夺。

“小穆,此番与离岛对战,你便不要参与了, 便留在宜州城,协助庞大人处理战后宜州城诸事。”程绍禟缓缓地又道。

“为什么?大哥,为什么我不能去?”小穆一听便急了。

“你是不是怕我对唐大哥下不了手?”

程绍禟摇摇头, 有几分怅然地道:“我只是希望,当日的兄弟情谊至少不要悉数褪去。”

小穆怔了怔,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希望至少保留着自己与唐晋源的兄弟情谊,唯有如此,才能为当日镖局的兄弟情谊留下一分实实在在的见证。

“我明白了,我会留下来协助庞大人,大哥你要一切小心,记得不论何时,嫂子与小石头还在京城里等着你回去。”

程绍禟颔首:“你先回去歇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那我先走了,大哥也记得早些歇息。”

待小穆离开后,程绍禟垂下眼帘。

与齐王此仗,只许胜不许败。否则,他再无颜面对身后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更无颜面对金銮殿上一再宽恕自己的君王。

这一晚,离岛上的齐王府书房烛光通明,齐王召集心腹臣下商议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

“朝廷大军来势汹汹,不知诸位可有退敌之策?”齐王身上穿着并不名贵的衣袍,经过多年的风霜,脸庞也褪去了曾经的白净,便连曾素为人所称颂的温文气度,也被沉稳冷然所取代。

离岛毕竟只是一个小岛,岛上物产不丰,只是因为天然的地理位置,远离了中原的种种纷争,只是生活条件不说与京城相比,便是比之他的封地长洛城也是远远不及。

众臣下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计策,便是晏离也只是皱着双眉并没有说话。

“程绍禟的大军虽有勇不可挡之名,可毕竟中原与离岛隔江望海的,在陆地上骁勇,在水上却又未必了。”有人迟疑着道。

“非也,在宜州时,程绍禟的大军便已经展现了水上作战的厉害,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虽是如此,只咱们这些年来也一直在防备着朝廷会派兵前来,便是兵力不及他们,防守之力却还是有的。”

“若仅是靠防,又能防得了多时?朝廷大军一日不退去,咱们便一日不得安生,姓万的老匹夫不定还会使什么幺蛾子出来添乱。”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齐王皱着眉,望向一言不发的唐晋源:“晋源,你的意思呢?”

唐晋源抿了抿薄唇:“此仗是免不了的,以我对程……绍禟的了解,此番若不能攻下离岛,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再相见之日,便是生死决战之时。这些年来,他一直记得当年割袍断义时,程绍禟说出的那番话。

故而,这一回,谁也避不过去,必是要切切实实地有个了断。

齐王有些不甘,可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此仗确是无法避免。

众人讨论了大半宿,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齐王揉揉额角,无奈地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大家都很清楚,以他们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抗朝廷的大军,纵是一时占着地理位置优势能抵挡一二,时间若是长了,终有支持不住的时候。

便是晏离也没有想到朝廷的大军也来得这么快,本以为至少要三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走出书房,他仰头望望夜空,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以如今齐王的兵力与朝廷大军对战,不亚于以卵击石,根本毫无胜算。

当年他在两军阵前以恩挟报,逼着程绍禟放了齐王,这一回程绍禟恩义两消而来,自然是全力以赴。

“先生素有足智多谋之誉,难不成此番对着即将到来的朝廷大军竟也是束手无策么?”身后忽地响起了女子的声音,晏离回头,行礼道,“王妃娘娘。”

齐王妃定定地望着他,又问:“又或是先生很清楚此战的结局,知道咱们早已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故而才会对月长叹?”

晏离又是一阵沉默。

齐王妃也没有想过他会回答自己,学着他的模样仰望着夜空喃喃地道:“其实这一日早晚也会到来的,早些尘埃落定也好,至少不用日夜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尽头。”

说完,她也不再看他,转身便离开了。

回到屋里,却发现齐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坐在桌旁自斟自饮,听到脚步声抬头一望,见是她,脸上竟是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夜里凉,怎的不披多件衣裳才出去?”

齐王妃怔怔地望着他良久,终于缓步行至他的身边坐下,夺下他手上的酒杯,平静地道:“王爷这是借酒消愁么?”

齐王也不在意,只是笑笑地道:“愁?事已至此,本王哪有什么可愁的?”

“只是不能为母妃报仇,纵是死了,也有些不甘心。”

“王爷始终坚信母妃之死并非先帝的旨意,乃是新帝假传圣旨,借先帝之手杀了母妃。”齐王妃淡淡地道。

“难道不是么?”齐王反问,随即摇摇头道,“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你也累了,我让人准备热水,先沐浴更衣后便安歇吧!”

“也好。”齐王应下。

看着他进了净室,齐王妃终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月光透过纱窗照进屋里,映出床上交叠着的一双人。

齐王妃闷哼一声,承受着身上男人的给予,忽的听到那人在耳边哑声道:“你不愿为我孕育孩儿是对的,毕竟一个朝不保夕的男人,又有什么本事去保护他的妻儿。”

她心口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他知道?知道自己这两年一直偷喝避子汤?

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齐王似乎也不在意,只是翻来覆去地把她折腾。待她倦得昏昏沉沉想要睡过去,却听那人在耳边低声问:“若有下辈子,咱们只当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不会有别人,也不会有什么纷争,可好?”

她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如同梦呓般回答:“不好……”

齐王身体一僵,随即苦笑,搂着她在怀里,喃喃地道:“还是这样的性子,半点希望也不留给别人,都到这般地步了,哪怕是说句谎言骗一骗我也好啊!”

回应他的,只有怀里传出来的均匀呼吸声。

他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叹息,低下头去望着早已沉沉睡去娇颜。

时光似乎突然关照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容貌却是半点不曾老去。睡着的她,瞧来是那样的柔弱,可一旦醒了过来,却又是那个言辞锋利不饶人的齐王妃。

她其实一直没有变,变的只是自己的心态。

随着程绍禟的大军愈发逼近离岛,凌玉便愈发担心,可却又有些矛盾,既希望程绍禟能彻底攻陷离岛,结束这场战事,但又不希望岛上的齐王妃,甚至还有唐晋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毕竟这两人对她都有恩。

尤其是想到已经下落不明多年的唐晋源之妻明菊,她又不禁一阵叹息。

也不知为何,只要想到不知所踪的明菊母子,她便不由得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当年京城大乱,齐王趁乱逃出京去,明菊一个妇道人家,身边又带着年幼的儿子,能去哪里?

“娘!”正想着旧事,身边便响起了小泥巴不满的叫声,她低下头去,见女儿噘着小嘴委委屈屈地望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小小年纪,脾气坏,胆子也大,也不知像谁。”她无奈地把小丫头抱起。

“像谁?自然是像你。”周氏握着外孙女的小手,没好气地回答。

“像我?我怎会是她这般的性子。”

“怎的不会?你小的时候脾气比她还要更坏些。还能把大你两岁的堂兄打到见了你便怕,这胆子算不算大?”周氏嗔道。

凌玉张口结舌:“娘,你不能为了讨外孙女的好,便胡诌这些事来诋毁我啊!”

“怎的?不相信?当年你不过才四岁,你三堂兄抢了你半块馒头,便被你追着满院打,到后来还坐在人家肚子上,生生地把馒头从人家嘴里挖出来。”

凌玉背过身去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坚决地道:“撒谎,肯定是撒谎,我才不会做这样恶心的事!”

从人家嘴里挖馒头,多脏啊!她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周氏哼了一声,搂过外孙女儿在怀里:“相比之下,小泥巴不知乖巧多少倍了!”

凌玉双唇抖了抖,飞快地四下望望,见屋里只得她们祖孙三代,小石头并不在,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也好也好,幸好儿子没有听到自己小时候这些彪悍事,女儿又小,听不懂,不要紧不要紧。

“尽瞎说!”她清清嗓子,生怕周氏又会再扯些让她没脸的往事,连忙转移了话题。

“姐姐果真来信说要上京来了?”

“这还能假,这会儿已经快要到京城了。毕竟你姐夫在京里候了大半年,还不知要继续候到什么时候,你姐上京里陪着他也是好事,夫妻之间,离得太氏太远总是不好。”周氏道。

凌玉笑了笑:“娘说的有理。”

梁淮升中了同进士的兴奋劲随着漫无止境的侯职已经消去了,到后来,看着有名次排在他后面的高高兴兴地拿着吏部的任职文赴任,再一问,得知对方乃是京中某位大人的远亲,故而才能以同进士的出身拿到肥差,他终于醒悟,若是没有人脉,便是有了功名,只怕想要出头也不是容易之事。

榜上有名之人那般多,除了一甲的那三位,其余的若不是有些门路,哪会这般容易地拿到好差。

再到后来,又听闻那位嘲讽过他与程绍禟连襟关系的同乡,已经托了人打算走平南侯府的关系时,一时暗恨。

四处碰壁之下,他已经起了几分悔意,只觉得自己当日不应该从凌家搬出来的,否则这会儿凭着凌大春的关系,不时往平南侯府走动走动,说不定差事早就下来了。

尽管有心想要回凌家,只是又拉下脸来,想了又想,便想到了远在家乡的凌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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