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变三，三变九，九变千千万，那是传销。

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万，那是散射箭。

太熟悉的武器了，太熟悉的攻击方式了，不用看见射箭之人，所有人也知道，伊基塔的队伍赶到了。

已经拼杀一夜半天了，高激烈的对抗，慢长的前进，实在太疲累了，看看身后，高大的城墙仍在身后，但已经是数里之外了。

队伍到了，有了支援，离军团外围不过是几百米了，别说这些浴血砍杀的兄弟们，也别说忠诚可靠的螳螂朋友，就连疑心病重的沈适，心中也彻底松懈了下来，疲惫的神色窜上了脸颊。

随时可能出现的致命空中打击，限制了天使们的飞翔，但限制不住天使们的心肠，一道道粗大的十字形光芒刮着地皮扑了过来，也许是站在地面瞄准的关系，不但光芒更加粗大明亮，而且几乎是向着同一个方向依次撞了过来。

砰！砰砰！砰！

数声巨大的轰鸣声后，一只高大的螳螂碎裂的残躯划过沈适眼前，重重地摔了出去，在地面犁出半段巨大的深坑，身上喷出的绿色汁液喷了沈适一头一脸，整个全身湿透。

“冲！出！去！”沈适一字一句嘶声裂肺地狂吼出来，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肺里所有的空气，缺氧让沈适眼珠几乎夺眶而出，弓腰让沈适几乎扳断了脊梁。

再没有人抵抗身后天使抢过死神镰刀挥出的十字光芒，榨干身上所有的力气狠命冲向了前方，任由一阵又一阵巨大的爆炸在身边炸响，亦或带走一只巨大的螳螂，亦或一两个纤弱的人类，亦或两三个被波及的士兵。

哀兵必胜，沈适一直纳闷，既然哀都哀了，哪里还有力气取胜，沈适现在也不明白，只知道现在哪怕是用尽最后一份力气，那也得冲出去，哪怕冲不出去，也要死在冲出去的路上。

远方林中再不等天使飞起才会发起攻击，密集的箭矢仿佛泄洪的湖水喷涌出来，换一个场合，沈适可能会有心情感叹一下如此猛烈的攻击下，地面上剩不下一只活物，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也逃不脱被钉立当场的命运。然而此时此刻，如此密集的攻击下，不但蚂蚁活了下来，很多的士兵也活了下来。两支不知何时出现的队伍，人手一面巨大的盾牌，从军团最外围一左一右包围了过来，不仅挡下了那密集到几乎找不到空隙的箭雨，也隔断了沈适队伍与箭雨的联系，曾经能够看见的军团外围，再一次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堵起来，那触手可及的突围的希望，又一次被踹飞到九霄云外。

哀兵真的很猛，猛到了前方几乎没有一合之敌，没有人能挡住哀兵的脚步，也没有人能躲开哀兵的攻击，然而无论如何厮杀，哪怕是这些经历了战争的士兵也被哀兵嗜血的眼神压迫得毫无还手之力，哪怕哀兵每一步是踏着数名甚至是一片尸体不停地前进，前方的道路还是遥远到没有尽头。仿佛永远也杀不完的敌人，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突围路。

在身后天使群有心的引导下，这群几乎陷入了疲惫与疯狂、愤怒与无情狂**织的笼中困兽们，已经悄悄地偏离了突围的方向，不知不觉转了个弯，一头扎进布好的口袋中来。

幻影剑不见了，大坤不见了，小米也不见了，洛，你在哪里，怎么也丢下我，队伍早就被身后的十字光芒轰散了，沈适拼命挥舞着一柄长刀，那是一只螳螂死后断落下来的，两米的长刀似乎一点也不重，沈适挥舞着，旋转着，像一个剑圣，一个敌人也靠不过来，一个朋友也没有靠过来，沈适眼中看见的，除了敌人还是敌人，沈适想不起筋疲力尽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松不开拿着长刀的手，是沈适挥舞着长刀还是长刀挥舞着沈适，已经分辨不清了。沈适现在满脑中只有一个欲望，一个不着边际的欲望，沈适想学魔法，自爆魔法，那些动不动就来个威力无比的自爆，同归于尽的好东西是怎么悟出来的，我怎么就悟不出来。

沈适貌似已经没有旋转了，可是眼中的世界怎么还在转，是惯性吗？

沈适迟钝费劲地思索着，天上的云还在转个不停，地上的敌人怎么不转，逗我玩吗？

云越转越快了，没想到云高速旋转起来真好看，圆溜溜就像一个洞，呵呵，一个洞，洞里面有什么？

洞里面有什么……沈适眼中一黑，想知道却不知道了。

洞里面有什么……士兵们眼中一黑，想知道却不能知道了。

洞里面有什么……天使感到眼中一黑，不想知道却已经知道了。

洞里面有什么……作者被板砖砸了个眼冒金星，赶紧让大家知道了。

洞里面有什么——洞里面有好大一团黑影，带着雷霆万钧的呼啸风声，狠狠地从天上砸了下来，在地面砸得烟尘四起，把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无数士兵被直接砸成了肉饼，骨头都被碾成了渣。还是天使们见机得早，洞刚一出现就忙不迭展开翅膀飞了出去，顾不得天空会不会再次被无数箭雨铺满，然而天使们反应再快，也快不过死神的呼吸，巨大的黑影还未落地，黑影上方已经飞出无数细长的身影，细长也只是相对黑影而言的，每条身影就如一根横贯长空的高炉烟囱，发着巨大的轰鸣声，带着与巨型身体绝不相称的高速，瞬间追上了天使，一头咬掉了头颅。

说时迟那时快，吐出一口烟的功夫而已，地面的士兵已经被压平了数百，逃逸的天使无一幸免，统统被咬下了脑袋。

可怜的护教军团，还没从超现实死亡惨剧中清醒过来，一根足以将天地一分为二的巨大长角，伴随着天塌地陷的巨响，一往无前，无所抵挡地冲了过来，那声势，那魄力，仿佛装上了历史的车轮，巨大而又缓慢，沉重而又坚定，一点点向着军团中心压了过来。

巨大黑影脚下的士兵，没有人知道会留下什么表情，只能肯定脚步过后，只留下一片扁平的肉饼。

如果说夜里，围追和堵截是西侧军团的主旋律，那么十几个小时后的现在，逃跑与哭喊就是全军团的主旋律。没有一个不逃跑，没有一个不哭喊，没有人能阻挡“历史”的车轮，也没有人能逼迫“历史”的倒退，所有人统统顺应着“历史”的潮流，拼命哭喊着恳求毫无作用的神，拼命咒骂着爹娘只生了两条腿，拼命连滚带爬着向后奔跑。

紧紧包围的追兵转眼变成了拼命逃窜的丧家犬。幻影剑终于可以垂下了手中的断剑，腿一软跪了下来，一边拖着沉重的呼吸，一边四处寻找着胖子的身影。大坤一脚将吓傻了的士兵踢了出去，一边拔出插在身上的短刀，一边蹒跚着爬了起来。小米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深坑边的半片肉饼，又闪电般收回了手，大刀已经不知道扔在哪里了。洛用长刀扫开压在身上的一具具尸体，杵着双刀半伏着身体，向着巨大黑影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拼杀了一夜半天，一群人和螳螂仅仅是在一支军团的侧翼，前进了四公里，也许杀掉了一两百人。

仅仅一支烟的时间，整整八万士兵的庞大军团，就被黑洞中掉下的无数黑影彻底压平，全军覆灭，包括所有神圣的神职人员，也包括所有圣洁的强大天使。

一张覆盖了方圆十几公里的巨大肉饼，就这么摊开在沈适眼前。

两只泰山一样巨大的黑影，已经战斗结束，踏着绝对的重低音，一步步走了过来，十几根四处追杀的飞行烟囱，也已经完成使命，轰鸣着飞了回来。

看着这些非常熟悉的身形，凭着其独有的身体造型本该一眼就能认出，但是现在根本不敢确认根本不敢说出的生命，沈适分不清是自己变成了小人国的人，还是来到了巨人国。

没错，如果这些生命缩小一百万倍或者沈适长大一百万倍，沈适脱口就能说出这些是什么生物，现在沈适有点无语了。

“看来我来得很及时，”熟悉的童声笑嘻嘻响起。

一只五六厘米大的黑色甲虫静静地爬在独角仙的犄角上，好吧，这就是独角仙，有着泰山一样巨大的身体，桥梁一样粗长的犄角的独角仙。

“很抱歉，让他们牺牲了，”沈适歉意地看着小甲虫，当初派来的几十只螳螂，如今仅剩下洛一个了。

“参见我主！”洛走了过来，恭敬地垂下双刀，俯身在地。靠，这话为什么要在我心里说，沈适不满地嘟哝。

小甲虫，哦不，哈迪斯晃了晃前足，童音却是老气横秋，“你护卫的工作做得很好，保证沈适的安全就行。沈适，这些士兵我也送给你。”

十几只蜻蜓悬停在沈适身后，恩，就是蜻蜓，炼钢高炉一样粗长的身躯，六条起重机吊臂一样粗壮的手足，因为高速振动而几乎看不见的透明翅膀，蓄水塔一样巨大的灯泡复眼，那副口器沈适已经见识过了，一口一个天使头。

“谢谢！”沈适大方地接受了哈迪斯的好意，揭开衣服，抽出锁链，“这是你要的。”

“不，这是你要的。”

“我要它干什么？”沈适莫名其妙。

“那是你们的东西，自然该由你们掌握。”

“我们？我不明白……”

“你们终究会见面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我现在就和他见面行吗？别再绕圈子了！”沈适已经厌倦了这些到时候到时候的搪塞之词。

“你现在太弱小了……”

“再过百年我也是这样，更何况我时间不多了，你知道的，”沈适小声地说，心中满是遗憾和无奈。

“可是你的表现一直都很……差劲……谁也不会接受你的，”哈迪斯犹豫着说出事实。

“呵，呵呵，那能不能放过我，我对谁都没有威胁，”沈适苦笑着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你怎么知道我的表现就……”

“我们一直在看着……”

“你们在哪里看着？”

“还不明白吗？”哈迪斯扬了扬脑袋。

“那里就是你的战场？”

“那里是最初的世界，所有生命的发源地，也是妈妈所在的地方。”

“他也在那里，是吗？”

哈迪斯点点头。

“那就带我去，不管谁接不接受，我都想做个了断。”

“他们可以进入虫洞，你不行，”哈迪斯指了指幻影剑他们。

“所以我得自己想办法，是吗？”沈适压抑着愤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