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晰坐在窗前的阴影里。距离慎微独自一个人去见秦涛，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可是他却没有回来。明晰伸出手，渐渐覆上自己尚未凸起的平坦小腹，不由的苦笑：“宝宝，你说爸爸去哪儿了？他会不会不要我们了？”身后没有人回答她，只有一声叹息。

明连方站在明晰的身后，默默看了她很久，还是转身走开了。明晰一直是一个独立的孩子，从小到大没有让他担心过。小的时候明晰曾经问起过章挽云的事情，他只是对她凶过一次，在那之后明晰就再也没有问过。她一直是让他很省心的女孩子，明连方却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一个太过疏离的父亲。

原因只不过是明晰的脸，太像章挽云。而章挽云这个女人，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太多的悲哀。以为她离开了是一种悲哀，却不知道其实一直是自己错了更是一种悲哀。关于章挽云的真相，是郑局长在被枪击之后才告诉的他，那样的情况下，难以疏散的悲痛压在他的心口，形成一层重重的阴霾。

明连方看着女儿的样子，和当初自己失去章挽云的时候一样，眼前不由得又是失控的交错。而现在，慎微和郑局长生死未明，秦涛也没有落网，只剩下他这样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老头子，保护屋子里的两个女人。

明晰看着窗外，眼睛却落在远处的最后一片晚霞上。红色的夕阳渐渐退去，只剩下了灰色的天空和隐隐翻着青紫色的云。明晰坐在沙发里，蜷缩成一团，双手将自己环抱住，却还是觉得冷。一股凉意从她的心底开始慢慢散出去，一直到她的手指尖，和脚趾。她终于开始落下泪来。

慎微前一天离开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明晰，如果有一天，他到了傍晚夕阳全部落下去，都没有给她电话，那么就自己先睡。

明晰现在想起来，却只想要哭。他曾经那样说，是怕她等他等到很晚，可是现在，即便是她要等，他也没有给她希望等下去了。明晰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低低地呜咽着，在一片黑暗里，显得凄凉又悲伤。

一只凉而干爽的手，静静地贴上她的头顶，与记忆中母亲的手指重合。

明晰抬起头，泪眼迷离。

穆纯坐在她对面的轮椅里，笑得慈祥而温和。明晰的鼻子一酸，又要落出眼泪来。穆纯却先一步从纸巾盒里抽了纸巾，将轮椅推近了一些，给她慢慢擦掉脸上的泪痕。

“明晰，”穆纯因为许久没有说话的原因，声音稍稍有些干涩，却仍然是温暖的，“我沉迷了太久，现在我的孩子，走上了他父亲的道路，我就要替他，好好照顾你。”她又笑了一笑，脸颊旁边有两个酒窝，依稀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美貌。明晰看着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并不是那么的难过。

穆纯握住她的手指，才发觉她的手冰凉。穆纯皱了皱眉，显得有些心疼，用双手罩住了她冰冷的手：“明晰，你这样子，慎微会担心。再说，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一提起孩子，穆纯的笑容便又一次绽放开来：“我是这孩子的奶奶，一定要照顾好他。”

明晰看着她，眼里有惊喜，也有酸楚。穆纯却从轮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沙发上坐下，将她的头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将她柔弱的模样全部纳入了怀里。明晰的气息因为哭泣还有些凌乱，穆纯便一直拍着她的后背，给她慢慢地顺气。

“慎微他爸爸离开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毁了。我封闭自己，就连慎微都不理不睬。他那个时候，才刚过了十八岁生日，本身就已经受了惊吓，我却还……唉，不提那些了。后来我就一直这样封闭着自己，渐渐把自己逼出了精神病。明晰，痛苦的日子总会过去的，现在是因为你需要我，我才能够站起来。明晰，你肚子里有慎微的孩子，这个孩子需要你，你要为了他站起来。”

穆纯温和的声音，就像是母亲的安抚，让明晰渐渐忘记了哭泣，只是静静地伏在她的怀里，贪恋地嗅着她身上关于母爱的味道。穆纯将明晰瘦弱的身体又搂紧了一些：“你这个丫头，怀了孕还这么瘦怎么成？”

明晰摇了摇头：“穆阿姨，我吃不胖的。”

穆纯嗔怪般地看了一眼明晰：“胡说，你那是之前没有一个人好好照料，慎微他做事再细致，也毕竟是个大男人，今后阿姨负责养胖你。”她干燥温暖的指尖在明晰的鼻头上点了一点，明晰的心里便流淌过了一阵的温热。

明连方站在背后，看了她们很久很久，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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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微不在身边，日子却还是要过。

明晰第二天精神还不好，却因为前一晚在穆纯的陪伴下睡了一觉，脸色要好看了一些。穆纯难得的上了街，给明晰买了不少的补品。自从郑局长遇袭之后，整个住宅就有了相当严密的保护，穆纯上街都有几个从市里调来的警察跟着。

明晰坐在窗户边上，看见穆纯远远走来便有了精神，立刻跳下了沙发，就像一只小猫一样等在了门口。

穆纯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她去餐桌旁边等。

明晰却突然红了眼眶。慎微以前也常常回到家就拍拍她的头，让她去看电视，自己就去厨房给她做饭。慎微还会用几乎是一样的语气，跟她说上一句“去餐桌旁边等”。

明晰的眼泪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再度落了下来。一个人就这样蹲在了门口，呜咽着，如同被主人丢弃的小狗，惹人怜爱。

“呜呜呜，慎微你这个骗子，你说不会再让我哭了，你又在骗我……”

“谁骗你了？”

明晰闻言，便抬起头。

他站在阳光底下，全身都是金光熠熠。那是明晰的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奇迹。

------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