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宁为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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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发霉的出租屋内不辨天日,木板钉的窗户阻隔了阳光,使室内散发着阵阵腐臭。

端简蜷缩在角落,双目空洞无神,冻裂的双手死死攥着碎瓷碗渣,高高举起在身前,力道之大,掌心已经渗出血来。

直到走廊内传来高跟鞋踢踏声,端简对面的男人闻声咒骂一声,这才不情不愿提起裤子,将铁门打开。

“长歌小姐。”

开门瞬间,男人嘴里的污言秽语已然收拾干净,换成谄媚嘴脸。

“这贱人骨头太硬,她……”

端长歌摆手将对方遣出去,身上还穿着未来及换下的敬酒旗袍喜服,便已经急不可耐来看端简笑话

“你的事我已经和姜亦说了。”

端简寻着声音侧耳。

她因常年抑郁心火,在监狱蹲了八年时间,双目几乎失明,影影绰绰,只能瞧见端长歌一道人影,倒不如声音来的确切。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这只能怪你出狱选的太不是时候,正赶上我们结婚,姜亦说看你可怜,叫我也送你几个新郎,喏,就刚才腿瘸出去的那个,难看是难看了点,但好在你瞎看不见,也……”

“端长歌!”

端简受不了这侮辱,一声怒吼,下意识抡起手臂,抓着碎瓷向对方划去。

不料后者反应敏捷,迅速起身反而令端简扑空,跟着冷笑猛然抬腿。

细长的高跟鞋正踹在心口,端简惯力撞到墙上,殷虹的血迹从额头溺了出来,手中碎瓷跟着滑落,被端长歌利索踢到一边。

“你还做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大明星的梦呢?”

端简手捂着胸口,头脑晕眩了良久,这才用衣袖抹去血迹,连嘴里都是一股铁锈味。

“端长歌,你们还是不是人?姜亦呢?我要见他!我可是为了他才背黑锅,锒铛入狱八年的!现在他不可能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姜亦?你现在这模样还想见他?”

“他会来看我的!一定是你从中拦着,从小你就什么都和我抢!”

“呵,这事你可就冤枉我了,亲爱的,要不你来好她说?”

端长歌扭头看向身后,跋扈声音不过刚刚落下,门口便出现了一修长人影。

端简直觉对方是姜亦,下意识扑过去,连声音都带着委屈的哭腔:“姜亦,我知道你还爱我的,你不是等了我八年吗?我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我是明星啊,我可以重新出道,祝你一臂之力,我……”

“呵呵,真好笑。”

门边的姜亦冷眼没有做声,端长歌却先冷笑了起来。

“瞧你这一身脏兮兮的模样,眼睛也瞎了,三十多岁弄得好像个要饭的,就现在这模样,说自己是明星?就刚刚出去那瘸子,让她和你办事,我们都是倒贴人钱呢。”

端长歌声音尖酸刻薄,却句句在理,令端简原本伸向姜亦的手,缓缓自卑缩了回来。

在牢狱中苦熬八年,就算天仙的美貌,也耗尽了,何况她本就不比端长歌漂亮。

“姜亦……”

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模糊的人影上,眼中空洞无神,心头期盼,但眼里早已干枯没有泪水。

谁料他竟然朝端长歌伸手。

“走吧,在这肮脏的地方干什么,小心脏了眼睛。”

语气显然厌恶,显然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端长歌起身一声冷哼,临走到门边时,蓦然回首一笑。

“啊,对了,我来着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很不幸,三年前你妈妈就去世了。”

端简心头“咯噔”一响:“什么?”

“当年你答应帮姜亦还黑帮的钱,不是没还干净就入狱了吗?人家找上门来……”

端简手下死死攥着枯草,声音压迫极低,像是兽吼从嗓子里破音:“姜亦,你答应帮我照顾好我妈妈的,你答应的!”

“她自己撞死了,关姜亦什么事。”端长歌耸肩:“包括警察也说了,这是畏债自杀。”

“你……你们!”端简看不见,嘴角都哆嗦起来:“姜亦,为什么?我是为你才入狱的!我为你还债才签约的,你为什么不帮帮我妈妈,为什么啊!”

手指死死扣着地面,指甲里满是泥垢,她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只好向姜亦一寸寸爬过去,想要阻止他们离开,质问明白。

不料在即将抓住姜亦裤脚时,却被端长歌抓住头发,一把掀翻。

“端简,你小心脏了我和姜亦的礼服!”

“讲真话吗?”姜亦接过话茬,声音清冷像是叹息:“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早在监狱里熬死了,你知道我工作忙,反正你妈妈自己也没人照顾,倒不如……这样干净。”

竟是一种解脱的语气。

“姜亦,你还是人吗!”

“小简。”姜亦最后打量一眼蓬头垢面的端简一眼:“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其实还不如死了算了,起码,那样我会记念一点你的好。”

“……”

端长歌一声冷笑,与姜亦牵手,倨傲扬了下巴。

“端简,如果你现在像狗一样求我,说是当年你们母女犯贱,来找爸爸,抢了我们的东西,我或许还……”

“端长歌,我当年从乡下回来的原因,只有你最清楚!你生病时,是我妈妈衣不解带的照顾,你难道忘了……”

“忘了。”

端长歌挽着姜亦手臂,头也不回离去。

铁门被“嘭”一声关上,片刻后,又在一阵淫笑中,再次打开。

端简吓得惶恐朝墙角缩去,却再也摸不到之前那块碎瓷。

“姜亦,救救我……救救我!”

悲愤凄惨的喊叫在走廊内回荡,迟迟,却没有半丝回应。

端简眼见那瘸腿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像是心死了一般,一声悲愤大哭,继而又是放声大笑,一头扎在墙上。

眼前世界一片猩红,苦涩的、朦胧的、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年少的模样,正依偎在母亲膝头。

那时母亲说,姜亦这孩子心机深,注定不能白头,她不听。

如今,还真应了母亲的话。

来生,如果有来生,她要带着这怨恨,与姜亦端长歌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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