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0三章 架甑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桌上众人一齐看向汪真人。

“先前已经说过,酒席上无非是吃喝二字,适才酒是喝了,但饭还没吃呢。”汪真人笑了笑,又向覃声鵉问道:“覃公子,年轻人食量应是不小的,贫道陪你吃几碗饭如何?”

覃声鵉也笑着答道:“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福一招手,和冬梅去灶屋里,把一大甑子饭抬了出来,就着那喝酒的海碗给汪真人与覃声鸾二人盛上。

汪真人说声请,两人便不再说话,埋头吃饭,不到一盏茶功夫,各人吃了几大碗下肚,大木甑子已经底朝天了。冯老爷讪讪一笑,说道:“不怕见笑,厨下准备的十几人的饭量,两位已经吃完,再吃的话要打生米火了,就此作罢如何?”

“哈哈,那可不行,今儿这酒这饭,与覃公子吃喝得十分痛快。且不说我与覃公子还没吃好,就桌上的各位,都还粒米未进呢。”汪真人一阵大笑,对冯福说道:“麻烦福管家,要灶上再煮一锅米。”

冯福一时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只把眼睛看向冯老爷。

冯老爷见汪真人那神色,今天不赌出个输赢来是不会罢休的。又一想,不就是吃饭么,吃不下去了自然就分出胜负了,还能出得了多大的拐?当下笑道:“师弟说的也是,桌上覃家妹妹是客,可不能饭都吃不上,冯福,你就去吩咐灶上再煮一锅米吧。”

冯福这才往灶屋去了。

吃饭不比喝酒,那是实打实的不能取巧,覃声鵉用内力压制肠胃,才勉强陪到现在。心中疑惑,真不知道汪真人那几大碗饭去了哪里,一会儿再来一甑子,自己又如何撑得下去。心中暗自盘算一阵,有了主意。

当下站起身来,抱拳道个不是,说是要去茅厕方便一下。

茅厕紧挨灶屋,覃声鵉小解之后,路过灶屋,围着灶台转了一圈,便回到席上,众人也没在意,天南海北聊些奇事趣闻,等灶上煮米蒸饭。

良久,仍不见饭来,正要催问,灶间来人了:“禀老爷老夫人,今儿巧了,灶下火烧得旺旺的,锅里水也泡泡的开,甑子就是不来气,蒸了这老大时间,饭还是不熟。”

“哦,有这等事?贫道去看看。”汪真人豁然起身,来到灶屋,远远看了看灶上,微微一笑,右手在案板上抄起一根擀面杖,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揭开甑盖,把擀面杖往饭里一捅,腾腾蒸汽一涌就上来了。

原来,覃声鵉自知实难再吃几大碗下去,便借小解之际去到灶间,使出流传于当地的一种“架”术。这是其中的“架甑”,便是施法之后,灶下烈火熊熊,锅中沸水翻腾,就是甑子里面没有一丝热气,任凭多长时间,都无法将饭蒸熟。特别是酿酒的小作坊,遇上有人架甑,蒸上一天也未必会出一滴酒。

还有一种,唤作“架刀”,杀猪宰羊动刀时,一旦有人施法,无论刀有多快,力用多大,就是捅不进去,把

个杀猪佬憋的满脸通红汗流浃背,成为笑柄。

故而,山里人家红白喜事大办宴席,或是槽坊出酒当天,或是宰杀年猪之时,都会请客,特别注意将传闻中有些本事的人请去,免得他们捣乱,或者遇上别人捣乱时,他们会有些解法。

汪真人在灶上把擀面杖一桶,席上覃声鵉顿觉胸口一震,有似刀割,急提一口真气相抗。汪真人还没回到席上,也觉心中一痛,赶紧两大步走过来,端坐到八仙桌边。两人都不说话,面色凝重,微闭双眼,吐纳运功,不多时两人脸上都冒出了汗滴。

冯老爷见到两人神态,突然心中一动暗叫声“不好”,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灶屋,毫不迟疑,左手提起甑盖扔到地上,右手一把抽出擀面杖丢进水缸,再双手把甑子端起,倒扣在筲箕里。

这边席上,汪真人与覃声鵉缓缓吐出一口气,各自抹着脸上的汗滴。

原来汪真人也是“架”术行家,刚才听说饭甑不来气,去灶上一看便知缘由,立刻拿起擀面杖施法破解。也幸好用的擀面杖,两人只是以内力比拼,焦点在那擀面杖上,一方运功施压另一方运功抗争,但若是使用菜刀或是杀猪刀,比拼的焦点便会是在刀上,无疑凶险至极。如施法与破法之人功力相当,就是以命相博,若功力悬殊,那稍弱一方便会身受重伤,甚至命散当场。

冯老爷深知其中利害,赶紧到灶间,抽出擀面杖,又把甑子翻过,才将二人解开,不然汪真人与覃声鵉只怕会拼得两败俱伤。

“哈哈,实在对不住,刚刚去看过,等饭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不如下席去厅里喝茶罢,等会稍晚一些,再吃夜宵就是。”冯老爷一出来,便打着哈哈道歉。

“久闻覃公子之能,今日便想试试,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见闻却是异常广博,一身功力又如此深厚,更难得的是宅心仁厚。佩服,佩服!”汪真人立起身稽首施礼,说道:“贫道多有唐突,还望见谅!”

“真人过谦,在下只是侥幸得以应付,还要多谢真人留有余地!”覃声鸾赶紧起身,抱拳回礼。

汪真人所说覃声鸾宅心仁厚,是念他没在破解“三盅蛊”时借势重伤自己,覃声鸾所说汪真人留有余地,也是赞他破解“架甑”之法时没有使用利器。

这番说辞,席间冯老爷、汪真人、覃声鸾是心知肚明,其他众人则不明所以,只是见到二人相互恭维,各自谦让,大不似此前剑拔弩张,就也放下心来。

“冯大伯,大伯娘,汪真人,营中俗务颇多,就此别过,改日再来看望您儿们!”覃声鵉躬身施礼告辞。

“覃大哥,莺儿姐姐初次来我家,正想请去我房里再说些体己话亲近亲近呢,怎么就要走啊?”冯秋云拉着齐莺儿,看着覃声鵉。

“实在是初来乍到,营中事务繁多。既然我军驻扎在营盘岭,往后少不得要常来府上叨扰的。”覃声鵉微微一笑,对冯秋云说道:“

再说,你要想见莺儿姐姐,只管去营盘岭找她就是,营盘岭建起了女兵营,她可是女兵统领呢,好找得很!”

“对对,秋云妹妹,闲暇之时就来营盘岭,姐姐也盼着和你常来常往呢。”齐莺儿笑着附和,又在秋云耳边悄悄说道:“到那里,姐姐教你骑马射箭。”

冯老爷看看时间,已经确实不早,便说道:“贤侄现今统领数千人马,定是繁忙,既如此那就不挽留了。等空闲的时候,定要常来家中走走哦。”

“那是自然,只是一来又要打搅大伯和大伯娘。”覃声鵉口中客气,心下却求之不得,秋云接过话:“无妨,无妨,只管来就是,我爹就喜欢和你喝酒品茶聊天呢。”

冯家告辞出门已到二更,街市上早无行人。时近月中,月明星稀,道路倒是清晰可辨。覃声鵉与齐莺儿向腊生往营盘岭走去,才走得两三百步,覃声鵉突觉心口一热,脚下无力,便向侧面一歪,口中哼了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哥,哥哥,你……哪里不舒服?”齐莺儿一把扶住,慌乱中连声问道。

覃声鵉双眼紧闭,口中低声喃喃:“冷,好冷!”

原来,早在席间海碗斗酒时,覃声鵉着了三盅蛊的道儿,虽然得以破解,但那蛊虫生性自带酒根,即使驱除,中蛊之人体内仍会残留蛊毒,就如隔夜宿醉一般,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到了后来,与汪真人架甑斗法中又强运真气,两人相持不下多时,已伤及內腑。在冯家时一直运功压制,勉强撑着,没去花厅喝茶便直接告辞,也是这个缘故。出了冯家大院,微风一吹真气散去,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向腊生赶紧上前帮忙,把覃声鵉扶到街边店铺墙角坐下,齐莺儿则盘膝坐在后面,双手紧贴在他后背,将自身真气缓缓度入覃声鵉体内。良久,“哇”一声,覃声鵉又吐出了一口淤血,呼吸渐渐开始匀称,只是身上还是瑟瑟发抖。齐莺儿连忙把身上斗篷解下,披在覃声鵉肩上,然后贴坐在身边,一把将他揽入怀中,紧紧依偎。

“腊生,快去找人来!”见到覃声鵉依然是手足冰凉,双目紧闭,身上不停的发抖,齐莺儿慌了神,一边紧紧拥住覃声鵉,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儿揣到怀中,一边急忙吩咐,要向腊生快去喊人来帮忙。

向腊生应一声,站起来撒腿就跑。东边是冯家,肯定是不便去的,只有往西。不远处“八方客战”皮纸灯笼还亮着,向腊生跑到门前正要敲门,转念一想,再前边斜对过就是“回春堂”药铺,昨儿才陪同徐财主家徐贵来送信,徐先生还亲自去东街口迎接大军,也算是有了交情,毕竟徐先生是郎中,倒不如直接去找他。

“回春堂”早已打烊,药铺不比客栈,门前灯笼都没挂。向腊生也顾不了许多,上前拍门口中连喊着:“徐先生,徐先生!”门里门外却悄无声息。正着急间,突觉一只手在肩上一拍,背后有人喝问:“向腊生,做什么呢?”

[上一章] [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推荐阅读
相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