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重，像是宿醉以后，脑袋里塞满了浸了水的棉花。勉强睁开了眼，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这不是她的家？慢慢转过头去，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太，正看着她，龇一口缺斤少两的蜡黄色牙：“你醒啦？”

纪末谨慎地看着她，她是被人救了还是被人劫了？再看看四周，这里是医院的病房吧，鼻子里还能闻到那种医院特有的味道。纪末慌忙朝自己的身体看去，除了右腿打着石膏吊在半空中，她呼出一口气，还好，都还在，她想坐起来，可是腿借不了力，全身有些酸痛，像是做完剧烈运动的第二天，那只打着石膏的腿除了像是绑着沙袋般重一点儿也没有痛感。

“真是奇了！”老太太看着她又惊又奇地道。

纪末朝她笑笑，脑子却迅速的转起来。

“我叫什么？纪末。好的，多少岁？２３。家里还有什么人？爸妈，哥哥……好的，很好，没有失忆，看来除了身上这伤，没有其他问题。”检查完自己她开始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天，也许是前几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长时间……好像是晚上没赶上末班车，坐５１路然后下来走回去的，然后，然后有强光，有刹车声，好像，好像是被撞了？

想到这里，纪末忽然紧张起来，该死的，肇事司机逃了没有？“医生？护士！来人啊~”

“喊什么！喊什么？”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护士推门进来，一脸的不耐烦，“一大早的别人不用睡啦？”她一见纪末，却“呀”地一声自己惊叫了出来：“你？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还有嫌病人好的太快的？纪末嘟囔一声，脸上倒是微笑着：“护士小姐，麻烦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不是被车撞了？”纪末尽量让自己看来很客气，省的一会儿被人追住院费的时候搞的太难看。她大学毕业没多久，刚刚开始奋斗，没有什么存款。记得她钱包里好像只有几百块钱，难道现在医院终于开始秉持人道主义精神，先救人后交钱了？

“你自己不记得了?”她走过来，拨过纪末的头，像检查一只闹钟一样，查看她的后脑勺，“疼吗？”她用手摸了摸。见纪末摇头，一边啧啧称奇，忍不住又去用手弹了弹那只打了石膏的腿：“腿感觉怎么样？”纪末强忍着没有发作，很用心地去感觉了下右腿：“好像有点痒，被固着不太舒服。”

“你……你脸上……怎么可能！”小护士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时，像是见了鬼，突然指着纪末的脸大喊。别的地方不好判断，可是纪末的脸上昨天明明还有许多擦伤，现在那紫色药水下却是光滑一片，也难怪她像见鬼一般。

“医生……医生八点半来……你……你等着……”小护士支支吾吾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纪末是个怪物，突然一个激灵，“不不，我这就去给梁医生打电话！”

护士跑后，病房里就又剩纪末和那个老太太，老太太见纪末看她，抖抖索索地笑了一笑，身体缩了一下。纪末心中有些发怵，不是他们疯了就一定是我疯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点儿问题没有呀，难道那个小护士嫉妒她天生丽质？

检查过后，那个梁医生不得不承认，这个昨晚才出车祸的女孩子，除了因失血过多身体还有些虚弱之外，相信她跟昨晚出车祸之前没有多大差别。他从医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前一天帮骨折伤者打石膏，第二天可能要拆了石膏。

“我可以出院了？”医生那一脸的不可思议反而让纪末开始怀疑自己的神经感应到底灵不灵敏，除了头还是有些重，她确实没觉得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小姐，我建议你做一个细致的全身检查再走。”梁医生道，但看着这个打着石膏还能在地上一蹦一蹦的患者，梁医生估计再怎么检查她也是没问题。

纪末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一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对了医生，那个医药费……”

“医药费？”

“是啊，医药费？多少？”纪末绷紧了神经，生怕听到一个天文数字。

梁医生转头问那个小护士：“小张，患者交过钱了吧？”

小护士还没从纪末的神奇康复中回过神来，梁医生问了两遍才回道：“啊，交了，交了，昨晚来的时候她身上有一叠现金……”

肇事司机还算有良心，纪末想。

当纪末去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发现钱还有结余，为了自己身体考虑，她还是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检查，X光，CT……确实没问题。可当她发现自己昨天穿的那身衣服根本已经成了血衣时，心里的恐惧顿时涌上来。这都是……她的血？

她拿起手机，打给男友庄岩。本来想告诉庄岩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变成受了点小伤，衣服全破了没法再穿。

庄岩听说纪末在医院很担心，可惜他现在出差在外，他让纪末在医院里等着，他会派人送衣服并去接她，最后还一再嘱咐她回家后要好好休养。纪末欣慰地挂了电话，还是不要让他担心了吧。不过庄岩就是这点好，做事情总是能够抓住重点，这种时候换她前男友恐怕还会喋喋不休地追问她怎么会出了车祸。不过纪末也深知自己和庄岩的差距，所以她要努力在两年内奋斗出个样来！

庄岩的下属给她送来衣服，凡是自己能够解决的事情，纪末尽量不会去麻烦别人，她谢绝了对方要送她的好意，刚刚走到医院大门口，一辆出租车“嘎吱”一声停下，从里面冲出一个红色人影，风一样从纪末身边刮过，差点把她带跌倒。“你！”纪末喊了一个字就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这是医院，心急的人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那个红色人影却在擦过纪末之后“砰”地摔了一跤，她是跑的太急一时想停下没能稳住。

“末末……”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纪末身后响起，纪末眉头一皱，奇怪的转过头，“小雅？你怎么在这？！”地上坐着的，正是她最好的朋友林小雅。

林小雅这跤可跌的不轻，可是她看清纪末全身完整，一块不少，心也就放下大半。明明屁股摔得生疼，这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骨碌爬起来道：“你这玩笑也太大了吧！我可是连夜从北京赶回来的！”

林小雅去北京纪末是知道的，可她也没给林小雅打电话啊，想到自己手机电话簿上第一个“最亲爱的”就是林小雅也就释然了，十有八九是医院通知的。

纪末拉着林小雅往外走，她现在心里还有点慌，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军区总院离纪末上班的那个小公司所在的大厦不过十来分钟的脚程，穿过一条小巷子就到了。

突然，纪末听见身后有个男声道：“看见没有，真性感！”声音细细地，听着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而回答他的声音更是欠扁：“我倒觉得旁边那个红色的屁股不错！”

人害怕的时候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愤怒和装强大是个不错的选择，纪末心里腾地撩起一把火：“你们说谁呢？”

“嗯？你说什么？”林小雅奇怪地看着纪末突然变了脸色转过身去，“末末，干嘛？”她不明白纪末为什么一脸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们身后的空气。

人，人呢？纪末左右瞧瞧，离她们最近的行人在五米开外，可她明明听见声音就在她们身后的，可是她面前……她低下头去，地上一只脏兮兮的京巴狗和一只短黑毛的不知名小狗“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她没去想为什么自己会用“面无表情”这个词来形容两只狗，一脸疑惑地问林小雅：“你……没听见刚刚有人说什么？”

“说什么？”林小雅的睫毛忽闪忽闪，她是真的不知道纪末在说什么。

“说……说我们的屁股……”纪末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

“屁股？”林小雅大叫一声，“什么屁股？你的屁股……我的屁股？”

“哎呀，你……”纪末赶紧捂上林小雅那张大嘴，还没说话，突然那个细细的男声又在她背后响起来：“那两个人也在说屁股！”

纪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身，旁边有个拎着菜篮子的大妈从她们身边走过，一脸奇怪地看着这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但明显刚才说话的不是她。纪末又看到那两条狗，正停在她们前边两米处转头望着她俩。

“你看狗做什么？”林小雅完全不明白纪末怎么突然这么奇怪，“那狗一看就是流浪狗，太脏了不能带回家……”纪末前两天曾打电话给她说想养狗来着，不会想就在大街上抱一条吧？

纪末不理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两条狗看，一秒，两秒，十秒……突然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太可笑了，刚抬起头对林小雅要说话，突然听见那细细地声音道：“她……不会能听得见我们说话吧……”

纪末整个人刹那间石化！“它……狗……”话梗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想说的是，刚才说话的是两条狗！

林小雅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会是身上没事，把脑袋给撞坏了吧？不是说检查都没事么？她伸手小心地探上纪末的肩膀，轻轻摇了摇：“末末？”

突然，两只狗“汪呜”一声，向前窜的老远，林小雅不知什么东西把两条狗吓成这样，可是此刻纪末心里正翻起滔天骇浪，她明明听见那只京巴狗说：“妈呀，快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