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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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书房中,左钊握紧了腰中佩刀,上前一步,挡在长歌面前,“你不带我们一起走?”

长歌拍拍她的肩,“你是朝廷命官,我带你去哪里?此次来,我是要你做好粮食储备,若是有一日形势有变,后方还有你坐镇,我比较放心。”更何况,若她在没有朝廷调令的情况下,真带走了左钊和这些人,恐怕真是要坐实造反的名头了。

她苦笑了一下,她虽然不愿再与秦子蓉朋友相处,君臣相见,可是要叛出国去?她还没有这种想法。

“将军,”左钊眨了眨眼,”皇上已经下了旨了,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调动边关防务和人事。”

圣旨从案头上取下来,长歌几乎要仰天长笑了,这又算什么?

秦子蓉下了密旨,她拥有即时即地对官员的罢免任命权利,边关所有军事要务,她都可以随意调动。

心头的疑团越来越多,长歌从未像此刻这般千头万绪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子蓉可以为了皇朝稳定,不顾多年情谊杀死了长蓝,又如何会如此大意的将一国赖以生存的屏障尽数交于她手,并且,是在她们已经反目的情况下?

“不,左钊,要你掌握着高陵,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甘南道物资贫乏,短时间内,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立刻解决粮草问题。若是无外来骚扰还好,她有的是时间精力慢慢发展,她相信,不出三年,甘南道会成为三国之间重要的交通要道。那千里黄沙,她要将它改造为万倾绿洲,容得下那些漂泊一生的灵魂。

可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她已经可以预料,已经有觊觎的眼光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更大的战火。

所以,她才要求孟秋和段恒务必清理好四周的关系,以免到时四面起火她连敌我都分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高陵一定要有一个她信得过的人在。

左钊压下了心中的期待,垂下眼睛,跪了下去,“是!”

能跟着将军出生入死固然是无限荣耀,热血澎湃不枉此生,可是所有胜利的得到,并不仅止前线奔杀的付出,还有幕后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心血。

左钊也是军中大将,自然懂得长歌的考量,所以,她跪了下去,“只要左钊在一日,孟家军都不会有粮草之忧。”

长歌眼中有隐隐有些担忧,欲言又止。

左钊却坦然笑了,“将军,你放心,我的保证,”顿了顿,又说,“是在任何情况下。”她当然知道将军与当今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无论将来会是如何,在她心目中,谁能护得天下百姓安好,谁就有资格作这天下之主。

长歌将她扶了起来,摇了摇头,“左钊,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你如此行事,我是想说,你继续做你高陵太守,尽遵皇上的旨意。”

“将军……。”左钊才一张口,便被长歌打断了,她拉了拉衣裳,郑重的向左钊弯了腰,正色道,“左钊,有一个人,我要拜托给你。霜芜等一干将领跟着我,我若有什么差池,她们也难逃干系,可是逢单男子之身,并未从军,我希望,若是有朝一日,我…..。”她微微笑了一下,“你能帮我照顾逢单,保护他远离这一切,平安的过一生。”

“张逢单?”左钊见过,那是跟在将军身后一身黑衣黑袍,永远不正眼看人的少年。

长歌笑了,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一封是给你的,到时候你送他去这个地址,托付给一户姓林的人家,另一封信,是给他的,若我有任何不测,你打晕他带走,到了目的地之后再把这封信给他。”

左钊没有接,只是固执的望着她的眼睛,“将军怎么会连一个男人都护不好,这两封信根本用不着。”

长歌将两封信放到桌上,“左钊,这也是,命令。”

左钊咬了咬牙,低下头去。

长歌放下心来,“一旦甘南道形势有变,我会要逢单到高陵来筹备粮草,到时候,不管他说什么,你直管敲晕了他,送走就行了。”

逢单性格倔强,若是她开口直接让他走,他必定不肯。秦子蓉的态度太奇怪,以后的路,她也不知道有多么凶险,霜芜等人已随她踏入这滩浑水,已经是不能回头了。可是逢单不一样,他从未参与军中之事,想必,还能逃过一劫。

至少,她们之中,还要有一个是能平安活着的。

左钊凤目含泪,憋着气,手上青筋绷起,长歌好笑,“这只不过是未雨筹谋之举罢了,或者永远也用不到呢。”

左钊用力的点头,大声的说啊,“对啊,肯定不会用到。”

两人走出书房,日当正午,阳光灿烂。

长歌站住脚,眯了眯眼睛,或许是光线太强烈,晃花了她的眼睛吧。

院中齐齐整整站着的军士,一见她出来,便唰地一声跪了下去,一个二个,腰挺得直直的,目光中含着渴望与急切,齐齐看向她。

眼前黑压压的一群,却无一丝喧哗。

“将军,属下等愿誓死追随。”

孟长歌,你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一片忠肝义胆?长歌仰起头,努力逼回眼中的雾气。

秦子蓉,你自已送到我面前来的,可不要怪我照单全收了。

嘴角弯起,她人已经在半空之中,声音远远传来,“愿意跟来的,安州见!”

黄沙千里,能与这些人相伴,是她一生之幸。

“长歌!你可回来了!”一进门,子期就扑了过来,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她。

长歌握住他的手,“我没事。”

子期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你真的没有用什么苦肉计,你怎么做的啊?”

其实她原本是打算要用苦肉计的,不过后来被情势所逼,那计没有用成而已,当然,此时此刻也就没必要再解释了,“和她们打了一架,我赢了。”

“就这样?”子期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对,就这样。”长歌笑意连连,“都是从武之人,莫非你还以为我们要如京城中那帮人一样,唇枪舌剑,吟诗作对一番?”

子期笑着,似乎想起了很多年前鞠水河边初见的那一幕幕,“若说到吟诗作对,你一定也是所向无敌。”

长歌转过头来,“你又知道了?”

子期看着她,笑而不答。

那个时候的她,笑容狂放肆意,所作所为皆是兴之所致,当真是灿烂到了极点,让他一见倾心,再不能自拔。

夜晚,长歌辗转反侧,始终睡不安稳,子期已经睡醒了一觉,她还睁着眼睛。

“长歌,你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睡意。

长歌翻转身来,正对着他,轻声道,“没事,你先睡吧。”

子期沉默了一会儿,揉着眼睛凑了过来,“长歌,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吗?就算帮不到你,让你倾诉一下也是好的。”

长歌有些为难,她不是不能对子期说,只是这事情是有关秦子蓉的,又能让子期说些什么呢,徒添困扰而已。

黑暗里,子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才低低叹息一声,“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先睡了。”

闭上眼睛,将被子拉高了一点点,遮住了头,只是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

“子期,你不要哭,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怕你难做。”长歌心头一慌,连忙去拉被子。

子期死死捏着被角不让她拉开,还能听到吸鼻子的声音。

“好了,子期,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好啊,那你说!”被子倏地被放下,子期双眼亮晶晶的,哪有哭过的痕迹。

长歌愣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你骗我的?”

“对啊,我骗你。”某人理直气壮,偎过来靠到她身边,“你说你要说的,那现在说吧。”

长歌的手,抚上他的头发,柔顺滑腻,眉眼微弯,“你啊!”

子期抱着她的胳膊,笑眯眯的望着她。

长歌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你说,子蓉是个什么样的人?”

子期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长歌会如此直接的问出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歌知他心头所想,手腕一伸,将他揽紧,“你既是我夫,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的夫啊!头靠到她肩上,近在咫尺的,是她的气息,她的温暖,笑容在脸上浅浅绽放,只觉得再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般圆满。

“长歌,皇姐是个真正的王者,她将丰临,子民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超过皇权和她自己,只是,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平王又一直隐有异心,皇姐虽然有心,却无力把持朝政。”

长歌安静的躺着,没有说话。

秦子期微微仰头,“长歌,你在想什么?”

夜色里,看不见长歌的表情,她平躺着,看着上方模糊的一片。

“长歌?”子期推了推她。

“我只是在想,她当初为何会如此处理长蓝的事情,她应该知道,长蓝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她不可能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便绝了长蓝生机。长蓝虽是水族后人,但是今时今日,水族其实也翻不起多□浪,但是我驻守边关,手握重兵,她如何能一点顾虑也没有?”

子期的手,微微紧了一紧,又慢慢放松开来,静静的听她继续说着,“我封地甘南道,她不但不起疑心,还送了粮草财富去往安州,如今又下了密旨,给我兵防调度的权利,实在,太让疑惑。”

子期微微皱了眉,凝神细思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当时皇姐想要蓝妃死的意思,是非常坚决的。”即使他当时那样阻拦,还是没能让蓝妃逃过被毒的结局,这件事情的始末,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想明白。在心里暗叹一声,他曾经为长蓝做过的那些,也不必对她说了吧。做得再多,没能起得效果,都是无意义的事,说出来,或许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至于现在,我不知道皇姐的意图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她相信你。皇姐曾经说过,坐上那个位置便注定这世间再没有信任,即便是同床共枕之人也别有心机,可是幸好,还有一个你。”

长歌闭了闭眼,秦子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长歌,你有没有想过,当面问问皇姐?”秦子期轻声道,“与其你自己在这边胡乱揣测,不如进京亲自问她。”

“她不会说的,至少,现在不会说,要不然,我们之前再见她就应该说的。”长歌没觉得轻松,只觉得心头越来越沉。

她有一种预感,秦子蓉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时机,所有这一切,或许要等着这个契机到来,才能明白了。

“好了,我们先睡吧。”她笑了,“不管她想做什么,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好!”秦子期应了一声,闭了眼睛。

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这一辈子,是生是死他都是要跟着她的,有她陪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再担心。

“长歌,明天我们就回安州了吧?”睡了一会儿,子期又想起这件事来。

“是啊,明天就回家了。”

黄沙千里,砾石满地,从此,便是她的家了。

京城之中,逢单拿着孟秋送来的信,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逢单,你有什么眉目了吗?”孟秋问道。

逢单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只是心有些乱。

他已经到了京城这么长一段时间,当初长歌安排在他身边的人,的确很有些用处,他找到了好几个与当时孟长蓝之死有关联的人,但是此事不但没有搞清楚,反而越来越复杂了。

而且,根据他的调查,这些年来,秦子蓉行踪诡秘,不时离开京城,似乎是在查访着些什么人。

“孟秋,你是说,长歌与主君,已经圆房了吗?”压下心中千头万绪,他低声问道。

孟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脸色,“是的。”

沉默了很久,逢单慢慢笑了起来,“那样就好了。”

那样,真的很好,至少漫漫长夜里,长歌再不用抱着玉箫,独坐到天明。

“逢单,你没事吧?”多少知道一些他的心思,孟秋有些担心。

“我很好!”逢单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是真实而愉悦的,“主君爱长歌至深,长歌能够接受,与他做真正的夫妻,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傻小子,你喜欢小姐就应该告诉她啊,莫非,你要像逢双一样,至死都没有让她知道心意吗?”孟秋忍不住的心疼,为着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男子。

“谁喜欢她了?”逢单白了她一眼,“那么不解风情的家伙,谁要喜欢。”

孟秋拍拍他的背,叹气,“你就嘴硬吧,有得你哭的。”

他才不会哭,他这一生,绝不会爱上她,所以不会在她面前哭让她难过。

“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夜里,逢单对跟在他身边的肖凌道。肖凌是长歌身边易容术最高超的护卫,此次进入皇宫查探消息,实在是功不可没。

肖凌有些迟疑,“逢单公子,不需要告诉将军吗?”

逢单背着手,看着窗外漆黑夜色,“再多的过去都是过去了,我们何必再拿过去的事去破坏长歌现在的幸福。长蓝公子,毕竟已经不在了,即便让长歌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她看不开,我们这些陪在她身边的人,不应该帮她一把吗!”

肖凌想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将桌上的几份东西收了起来,然后,隐入黑暗之中。

逢单却没有动,仍然在窗前站着,任烛火烧到尽头,然后,熄灭。

他的嘴角,却慢慢的挂起笑容。

长歌,如果你能继续这样幸福,那么那些过去,就让我帮你埋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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