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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一周的飞行对抗很快就结束了。

在这七天中总共进行了十三次飞行对抗,密度可以说相当之大,这让每个飞行员都感到疲惫。最后一天飞行结束后在停机坪上有一个小小的庆功会,庆功会中他们各自的指挥官首当其冲,啤酒从鲁迪斯的贝雷帽上流下来,淋得满身都是。金发的飞官也不示弱,趁邓肯不注意,把一大杯啤酒灌进了“雷鸟”队长的脖子里。

“还是年轻人有精力啊。”结果这样感慨着的拉尔菲中校下一刻也被卷进了这场啤酒战争中,一时间停机坪成为了啤酒的海洋。今天所有的庆功开销全部由策兰集团赞助买单,所以达沃尼少将笑眯眯地背着手,远远看着年轻人们难得地尽情胡闹。

波尔德这个年纪最小的飞行员倒是没被灌酒,但是迪翁不知道从哪里拎来了一大桶水蜜桃味的果汁全部浇在了他身上。沐浴着黏糊糊的粉红色饮料,波尔德突然觉得自己选择成为一名飞行员真是大错特错了,他应该去当一名狙击手,这个时候就可以把所有子弹都打在迪翁的脸上。

正用袖子胡乱抹着,柯尼西递过来一条毛巾,波尔德感激地拿过来擦了一把脸,接着就感到不对劲了——毛巾上早被人涂了芥末,辣得少年眼泪都流出来了,赶紧从旁人手里抢过一瓶清水从头浇下去,这才逐渐缓解了辛辣的疼痛,余光中柯尼西与迪翁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波尔德立刻修正了几秒之前的念头——如果他是个狙击手,这个时候一定要把所有子弹都射向这对丧尽天良的混蛋搭档。

擦干了脸,波尔德这才看清刚刚那瓶救命清水的主人原来是埃蕾诺,红发少女穿着挽起袖子的地勤服此时正在跟飞行员们合影,原本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晒得发红,这些天来地勤就像辛勤的工蜂,一直为每一次安全飞行在地面上紧张地忙碌着。波尔德想不如等会儿跟她去道个谢吧,结果下一秒就被其他飞行员一胳膊拖去合影了。

场面实在太乱了,并且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见状鲁迪斯与邓肯趁着大家不注意,赶紧逃进了White Phantom的停机库,目前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停机库里只有W.P.S小组的两名维修人员在做常规检查,鲁迪斯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说大家都在外面庆祝,让他们没什么事儿也过去玩吧。

“这段日子克里斯特瓦博士不在,如果偷懒会被他骂的。”瑞克一边整理着工具箱一边回答。

鲁迪斯不禁笑了起来。

克里斯特瓦博士是W.P.S维修组的负责人,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鲁迪斯非常信任他,所有关于White Phantom的问题都会跟他交流。自从他从复米莱回来,克里斯特瓦博士就一直试图说服鲁迪斯同意更换White Phantom的发动机。这段时间克里斯特瓦博士身体一直不太好,之前就曾经跟鲁迪斯单独谈过这件事情。鲁迪斯建议他放下工作,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前不久克里斯特瓦博士向策兰集团递交了申请,在他养病这段时间里,暂时由他的学生瑞克来W.P.S帮忙。瑞克跟鲁迪斯年龄差不多,能力自不必说,性格也开朗,在W.P.S维修组很快就跟大家混熟了。

“博士的身体好点了么?”

“好多了,只是被女儿逼着戒烟戒酒,昨天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跟我抱怨,看样子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吧。”瑞克用扳手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肩膀,看了鲁迪斯与邓肯一眼,“你们俩还是赶快擦擦吧,那边有干净的毛巾。”

之后瑞克与另外一名维修师就离开了。

“真是负责的维修师。”邓肯用毛巾擦着脸,“明明你的White Phantom这一周来一次飞行都没有。”

“……这句话听起来总觉得有点痛啊。”鲁迪斯做了一个咧嘴的表情,“不过经过这一周的指挥作战,我倒是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

“是什么?”邓肯把军服脱了下来,他连里面的白衬衫都被啤酒泼透了。随便拧了一下衣角,手里黏糊糊的,邓肯嫌弃地皱了皱眉,想着一会儿回更衣室得先好好洗个澡。

鲁迪斯转头看向自己的爱机:“就是比起坐镇后方,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冲在最前面。她的翅膀是为天空而生的,我也一样。”

“确实,有翅膀的人是不该被大地禁锢的。……接着你就会继‘柯纳维亚的首席皇牌’之后,又要成为史上最年轻的联队指挥官了。”

鲁迪斯笑了笑,看来国防部试图让他重组“荒火”的计划邓肯也听说了。

“当初中校是怎么接受‘雷鸟’指挥官一职的?”对“雷鸟”当时的内部变动,鲁迪斯多少听过一点,但非常有限。

邓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可能也知道,‘雷鸟’联队第十二任指挥官在‘火湖之战’中殉职,而我当时不过是一个中队队长,按照军阶与能力,怎样都不该轮到我。接替工作的,应该是当时雷鸟联队的副指挥官……”

“之后呢?”

“就在他正式上任的前一天,发生了一起飞行事故,虽然命保住了,但受了非常严重的脊椎伤,”邓肯抬起面无表情的脸,“之后‘好运’就降临在了我的头上。”

“对在权力圈中出人头地完全没有兴趣的人来讲,临危受命从来都不能算是好运吧。”鲁迪斯淡然一笑,“中校,希望你不会认为我下面要说的话太过狂妄。”

“如果连你说的话都要被认为是狂妄,那么那个人一定不知道真正的狂妄应该是欧尼斯特·迪翁试图用一庄园上好的红酒做贿赂,好让你能与‘雷鸟’联队签订卖身契吧。”说着,邓肯也笑了。

“原来他那么想我留在这里么……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盯着鲁迪斯年轻的脸,“雷鸟”联队的指挥官说:“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兄弟。”

鲁迪斯抬起右手,以一个极为不正规的姿势向邓肯比了一个军礼,但是语调却同邓肯一样真诚:“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能够同时出现在一隅战场中,那么我希望重生的‘荒火’与‘雷鸟’能够成为一支最强的联合战力,共同守卫柯纳维亚的天空。”

如果说有些人能够预知命运,道顿·鲁迪斯一定不会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他不喜欢过多地考虑未来,虽然这么说大概会让很多并不了解他的人——比如那些在他死后为他立传的作家们失望,但除去飞行,鲁迪斯实际上是个特别简单到乃至无趣的人,在这点上他与波尔德确实有那么一点相像,而他当初就读弗戈森诺的理由比波尔德的经历甚至还要来得“随便”。即使两个人的出生环境完全不同,成长经历更是各异,但是鲁迪斯也好,波尔德也罢,充斥在这两个人脑袋中的大部分内容真的只有飞行。

可是最近,有关“未来”的事情鲁迪斯想得越来越多,自从霍斯特领空一战之后,重组“荒火”的念头愈发强烈,它就像一块燃烧的炭,在鲁迪斯的胸中越烧越热。在他的成长经历中,从来没机会去嫉妒过什么人。可是在S-AF服役的这短短的两个月来,“雷鸟”的人与事都让鲁迪斯感到嫉妒。他总是难以控制地想起“荒火”的一切与在复米莱的岁月,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愿意支付一切代价回到过去,只为再见一次那无边的天际与燎原的荒火,他还想再体会一次血液下如烈焰燃烧般的共鸣,即使被人说成是个嗜血的好战份子也不会反驳。

飞行是他的生命,而“荒火”让鲁迪斯真切地感到自己仍在活着。

“如果将来在重组上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军服搭在手臂上的邓肯打算离开了,对上鲁迪斯蔚蓝色的眼睛,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挖角‘雷鸟’的飞行员除外。”

“放心吧,我怎么也不会对兄弟联队下手的。”因为鲁迪斯打算带走的人,目前还不能算是“雷鸟”的在编成员,这是一个小小的可恶的语言陷阱。

“那么我衷心期待‘雷鸟’与‘荒火’能够并肩作战的那一天。”邓肯挺直背脊,对面前的金发飞官伸出了手,“为了逝去的人们,以及失去的蓝天。”

“为了逝去之人,以及失去的天。”鲁迪斯友好地握住了邓肯的手。

“……对了,军演结束,我打算再去见一次那家伙。”鲁迪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就像是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虽然我还不清楚什么时候与如何去见。”

邓肯反应得很快,点点头:“如果我是你或许也会这样做。毕竟墨菲曾经是你的朋友,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本该还是我们其中的一员。”

“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真的加入了恐怖组织之前,他就还是我们中的一员。”

“但愿吧。”邓肯扬了扬手,“一会儿我还有会议要出席,回头见。”

“回见。”鲁迪斯不忙着离开,叼着香烟转身在旁边的一个木箱子上坐了下来。刚才他明明没有喝什么酒,这个时候却略有些醉意。

今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没有什么事要做了,他想自己会逃掉晚上的军官聚会与跟库埃塔·策兰的见面,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脱下军服,一个人去夜里佛明伦州的街头走一走,说不定还能找到一家适合带女孩子来吃的冰淇淋店。他不想总是做一个失信的人,只不过飞行之外,鲁迪斯的行动力就像骨折的蜗牛一样缓慢。

想起一个月前在州图书馆借的书还没还,鲁迪斯想不如晚上一起拿去还了吧,省得离开的时候忘记就不好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军演结束之后的事情,孩童时代每次远行前夜他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而现在的这份期待与忐忑,似乎与之有点相像。

鲁迪斯吸了一口烟,告诉自己,还有最后一个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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