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第二百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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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郅玄身体力行, 切身实践这句至理名言。

玄色战车穿行城内,一路门窗紧闭,车上两人始终未曾露面。

抵达国君府前, 驾车者拉住缰绳, 马蹄声和车轮声戛然而止。

郅玄和赵颢依旧未下车,直接在车厢内下令。驾车者继续驭马, 车辆穿过大门,径直驶入府内。

此举有些悖礼, 却不是太出格, 不至于被人指摘。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郅玄是府邸的主人, 偶尔不守礼并非大过。抓住不放实在没有道理。

真要计较起来, 卿大夫同样做不到事事周全, 偶尔也会有疏忽的时候。此乃人之常情, 大家都是一样,大哥别笑二哥,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君臣相得的最佳原则。

忽略国君府门前的小插曲,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才真正令人意外。

赵颢造访西都城,郅玄本应设宴款待。两人有婚盟, 关系非比寻常, 宴会规格定为最高。

卿大夫们跟随君驾来到府前,不等下车就被通知宴会取消, 请各自归家。

赵颢随员被安置到驿坊,引路人恰好等在一旁,显然是早有准备。

“请随仆来。”

一名身体魁伟的侍人在前引路, 行动间步伐沉稳, 每一步的距离仿佛尺子量过。肩宽背阔, 放松的状态下仍能看到肌肉线条。比起侍人更像是战场厮杀的士兵。

侍人奉郅玄旨意, 且有赵颢手书,一行人压下疑惑,准备依命行事。

换成在别国,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势必会心生担忧,不惜在城内发生冲突也要闯入国君府。

如今在西都城……

随员们面面相觑,目光饱含深意。

有城外一幕为铺垫,回忆战车入城后的情形,再没眼色也该明白,这个时候不宜叨扰。谁敢强出头,百分百是出头的椽子,等着挨削吧。

侍人行走在前,不忘观察身后,有同僚在两侧递眼色,当即掌握众人的反应。

队伍抵达驿坊,坊门正好打开。

见到负责坊内事务的吏目,侍人递出一枚铜牌,当面传达郅玄口谕。

吏目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负君上信任,必将一行人安排妥当,吃穿住行事事妥帖,不出任何差池。

“务必精心。”侍人叮嘱道。

“那是自然。”吏目有接待云侯等人的经验,对相关流程驾轻就熟。该如何安顿队伍众人,不同身份享受什么待遇,如典章条目烙□□头,全部一清二楚。

见吏目胸有成竹,行事有条不紊,侍人心中大定,同一行人告辞,打道返回国君府。

很快,驿坊内走出二十余名驿仆,穿着统一,发髻梳得整理,指甲不见一点污泥。长相未必多出彩,然而精神饱满,干净利落,看上去就让人舒心。

在驿仆的指引下,随员们陆续下车,穿过坊门前往下榻处。

坊内可以行车,也有专门的栓马处。今天情况特殊,数千人的安排工作压力不小,想要不出差错,势必要打破一些规则。

吏目讲明缘由,随员们表示理解,没有为难对方,下令驾车者引马调头,从驿坊的侧门进入。门后靠近马棚,更利于停车栓马。

“君请先行。”

马车和行李安排妥当,随员们穿过正门,步行前往下榻处。

老人、孩童可以乘坐安车,比战车体积更小,无需牛马拖拽,能依靠人力推动,在坊内行动更加方便。

女眷们谢绝车辆,大多选择步行。

同后世的封建王朝不同,此时的氏族女能参与家族决策,更能胜任家主,以族长的身份在朝堂上发声,于战场上策马,权利地位不亚于氏族男子。

随赵颢南下的几家中,有两家是女子掌权。她们力排众议,带领家人离开封地,转而南下发展,魄力非同一般。

初离北安国,族人常有抱怨之声。

英明的决策者指出前路,仍无法避免有人拖后腿。不满的声音发酵,个别人一直絮絮叨叨,口出抱怨。

好在这类人仅存在少数。更多家族成员信任家主,决心在南方开创事业,证明自己不比嫡支弱,甚至可以更强。

众人随赵颢前往草原,亲眼见证双城发展,不和-谐的声音骤然减少。

个别人或许缺少战略眼光,目光短浅,可他们终归不是瞎子。对比设想中的荒凉,颢城和玄城的繁荣超出想象。

饱受震撼之下,怀疑迅速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信心和期待。

相信南下能有机遇,跟随赵颢能大展宏图;期待能早日抵达南赵国,切切实实开展一番事业。

怀揣这种信念,随员们不介意赵颢加速赶路,都在盼望早日抵达西原国,其后转道南下,尽快前往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随员们大多将西都城当做临时落脚点,更多将注意力集中在南方。

前行途中,几位家主在马车上碰面,商议南下后该如何立足。

众人的设想五花八门,手段也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各家家主达成共识,第一步必须压过当地氏族,特别是南幽氏族的残存力量。

“初步合作,其后各凭本事。”

先集中力量战胜最大的对手,设法在当地站稳脚跟。等前朝的势力不足为惧,就可以放开手脚为家族争取利益。

这个过程可能很短,也可能相当漫长。基本在于对手能不能打,意志够不够坚强。

离开北安国,不意味行事作风发生改变。

比起政治手腕,北安氏族更喜欢以武力服人,快意恩仇,干脆利落。

南赵国的本土势力将面临严峻挑战。

他们会惊讶发现,不仅赵颢是一尊杀神,从北方迁来的氏族也个顶个凶神恶煞。

所谓一力降十会,甭管是阴谋诡计还是背后谋算,面临砍下来的刀子,统统毫无用处,顷刻变得苍白无力。

设下的圈套来不及发挥作用,对方已经打上门,在自家庭院耀武扬威。

针对这种情况,本土氏族束手无策,南迁的氏族得心应手。

此消彼长,强弱自能一眼分辨。

此时,南迁氏族的计划停留纸面,尚未能实际进行。

一切还在酝酿中,南赵本土氏族没有丝毫察觉。等他们明白过来,事情早已经来不及。留给他们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合作,要么洗净脖子挨宰。

事后有人回忆,对儿孙怅然道:君上带来的哪里是卿大夫,分明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刀口正对不服命令之人,斩落时毫不拖泥带水,一点不留情面。

随员们住进驿坊,甲士卒伍安顿在空出的军营,役夫奴隶也是各有安排。

睡觉前,各处皆有热水和食物送来,保证队伍上下都能满意。

得知自己也能享受热水,吃的粟饭不带壳,还有一大碗热汤,役夫和奴隶全都震惊不已。捧着饭碗仍难以置信,眼前一切全是真实,不是自己在做梦。

对役夫和奴隶的反应,驿仆们见怪不怪。云侯等人停留期间,随从的反应如出一辙,无非是旧事重演,根本不值得惊奇。

若非郅玄察觉情况不对,紧急下令待遇减半,恐怕早就出现乱子。

真让这些外来的队伍见识到西原国役夫和奴隶的待遇,了解到国人和庶人的生活水平,逃奴现象定会屡禁不绝,甚至可能出现-暴-动。

众人安置妥当,吏目亲自带人巡视,检车储水的大缸,小心避免火患。其后关闭坊门,留两人看守,方便夜间传讯。

众人旅途疲惫,精神亢奋,身体实在撑不住,几乎是沾枕即眠。

唯独几位家主心事重重,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脑海中飘过沿途所见,特别是高大的水车和修筑沟渠的水泥,令他们念念不忘。

水车暂且不提,若能将水泥带去南地,不管建设封地还是打造新城都将发挥巨大作用。

氏族们能够想到,赵颢自然不会例外。等他离开时,队伍中势必会多出几辆大车。

国君府内,郅玄刚刚沐浴过,倒在榻上不断打着哈欠。

听到脚步声,他翻过身,单手撑头,见赵颢从屏风后走出,一身轻便的长袍,领口松散,现出颈侧一抹红痕。

青丝如瀑,肤白胜雪,愈发衬得暗红醒目。仔细观察,红痕的形状分明是一枚牙印。

想到红痕的由来,郅玄咳嗽一声,略显不自在地转过头。

赵颢行至榻前,单手撑在边缘,倾身缓缓靠近。

随着距离接近,热意蒸腾,似烈火燎原。

郅玄抬起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捕捉到鲜红唇角的笑纹,下意识反手揉了揉腰。

俗话说得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百步行过九十九,只差最后一步,临门一脚,坚决不能放弃!

郅玄心一横,单手握住赵颢的肩膀,另一手环住他的腰,猛然一个用力,两人位置瞬间颠倒。

赵颢全无反抗,手指描摹着郅玄的腕子,发出一声轻笑。

郅玄觉得有些痒,却没有收回手。想到方才掌心下的触感,脑子里莫名闪过一句话:累是累,可的确赚到。

布幔垂落,金丝绣成的图案在玄黑上流淌。

玄色边缘镶嵌流苏,以彩宝串联,互相碰撞,叮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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