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016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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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上就不太顺心,傅韬吃完早饭来到院子里井房去推开大电闸,准备抽水浇灌屋后的60亩地蜜脆苹果树,昨天就看着苹果树干旱缺水了,赶紧得上水,苹果树不能旱,否则会影响枝条上花芽的生长。

咦,推开了电闸咋没有任何动静,昨天早上机井不是还好好的嘛。看来井底的水泵又烧坏了,不会呀,井底下的水泵是去年深秋时被张忠明操作不当烧坏以后才更换的,前后也就一年,曾阳可是让厂家安装质量最好的水泵呀,不应该这么不劲用呀。

门前的井房为了方便生活用水,在去年开春专门装置了大小两个水泵,大水泵抽水浇庄稼和果树、杨树等,小水泵抽水用于生活吃喝、洗漱等。

但是在安装时曾阳联系的厂家就千叮咛万嘱咐,大小水泵不能同时使用,若在使用大水泵抽水时同时打开小水泵,那大水泵立刻烧坏。

按理说,昨天玉米地最后的一个水才浇完,不会是谁在大水泵抽水时,又同时启动小水泵了吧。库尔班江对电路熟悉,不应该是他。

傅韬见穿着一新的姐姐傅方从屋里出来,今天她换了一身干净崭新的咖啡色素花上衣,还是伊郁喆送给她的礼物,前年她去江苏出差时花了四百多元钱给傅方买的。平时很少见她穿,平时都压在箱子底,到参加红白喜事或外出游玩时才舍得穿,看样子她又要出远门了。

“昨天谁又开小井了?”傅韬站在井房扬声问起。

傅方一出门见弟弟站在井房,内心顿时慌了,本以为今天他俩回家游玩,能躲过傅韬的询问,谁成想他怎么今天突然要用大泵抽水了。

没躲过去,还是被他发现了,支支吾吾道:“昨天上午大泵抽水浇玉米,我忘记这个茬了,开小泵准备抽水洗衣服……”心虚得没有声音了,赶紧迈着小碎步快步朝厨房走去。

早已熟知了傅方的习惯,看着她心虚发慌的神色,傅韬无话可说了,叹了口气,掏出手机联系厂家派人维修,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呀。本来就已经穷得两手空空了,偿还银行贷款的事情没一点着落,现在维修水泵至少三千元。

身穿一身喝茶衣服(当地老百姓将一套好衣服放着平时不穿,外出走亲访友时才拿出来穿,戏称为喝茶衣服)的张忠明刚走到门前就听到小舅子高声询问水泵损坏的事,赶紧停下脚步躲在门口,身子靠在墙边双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说起水泵的事,还得从昨天大清早说起,张忠明俩口子早就做好了回宁北县的准备,早上等傅韬前脚开车到乡里参加民意测评会议,他们两口子后脚就忙乎起来。

一个抓芦花鸡、黄鸡,宰杀鸡,一个忙着将这段时间干活的脏衣服、床单被套全部拿出来用洗衣机清洗。傅方过日子是把好手,宁西市楼房水费比起农村来要高的多,至今仍接受不了水费价格的傅方,冬天尽量节约用水,有时为了节省水费,冬天穿的厚棉衣、家里的被套尽量爱惜着不弄脏。到开春后把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厚棉衣、被套等拿到果园清洗,哪天回家时再带回去放好。

傅韬曾经好奇得问过她,怎么拿到这里来洗,傅方就会以忙着忘了等巧妙的理由搪塞过去,从不会对弟弟如实说水费太高、省省钱之类的真实原因。

这不,傅方在清洗衣服时,为了图自个儿方便,让张忠明将小泵打开,直接拉着水管子冲洗衣服。

俩人完全忘记了大泵还在抽水浇玉米这档子事了,没成想,一推小电闸,大泵直接停止抽水了,大水泵线路又烧坏了。

俩人当时就慌了,嘀咕着商量一番,反正明天一早就要回家,等傅韬发现水泵坏了,俩人不在跟前,就是他唠叨几句,俩人不在果园也听不到,可以图个耳根清净。

再说了,傅韬比其他兄弟肚量大,不会计较得,傅方思忖着。张忠明提出干脆不告诉老五了,让他自己发现吧,现在已经九月份了,玉米不浇水了,秋后雨水多,也许不用机井抽水浇树,这样今年只要不用机井,傅韬就发现不了大泵烧坏的事。

听着张忠明分析得头头是道,挺有道理,傅方想这样最好,等明年开春用机井浇水时发现大泵烧坏了,反正一个冬天过去了,傅韬就是问她,他们俩口子直接来个矢口否认,傅韬也不会说个啥,一门心思为自己想的傅方想也没想他俩这样做太不地道了、太缺德了。

对于张忠明提出的高明的应对措施,她也就爽口答应了下来。将今年年初傅韬不打算让他俩来果园打工时,俩口子信誓旦旦承诺的事全都抛之脑后了。

前天俩人在玉米地头跟自家三个女儿聊天时,闺女们都说想吃舅舅果园的土鸡了。张忠明一下子宰杀了7只鸡,中午三个人吃了1只,剩下3只鸡三个女儿一家吃一只,还有1只自己回家这段时间还要打打牙祭,最后的2只土鸡小女儿珊珊家女婿有用。

跟着傅韬干就这点好处,一年土鸡管够不说,连三个女儿和外孙们都能吃个痛快。大女儿莲莲家的儿子超超,只要一放假,闹着嚷着来果园吃舅老爷做的馕坑烤鸡。一提起大女儿家的公婆,张忠明心里就恼火,甭看那老俩口都是退休老师,每个月七千多元退休工资,可是真抠门小气,一年下来沾不了多少肉腥味,瞧瞧把自家亲孙子都馋成啥样了。

张忠明俩口子在腹诽亲家时,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亲家老俩口用辛苦一辈子的血汗钱给莲莲小俩口在宁北县城买了一套120平米的住房,至今莲莲公公的工资卡还压在银行偿还住房贷款呢。莲莲没有工作,打个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卖美容营养产品、明天跑保险、后天又当经纪人卖房子,成天每个定性,这么多年来挣不上钱,超超吃住都在爷爷家。

他俩同时还忘记一件事,他们俩口子对三个女儿所谓的出手大方,实际就是用傅韬果园的土鸡来说事的。在他们心里,傅韬开春买来的鸡苗虽说用的地里现成的玉米粒,可都是傅方喂养的,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张忠明的鸡了。

这个小舅子比其他几个傻多了,不像其他几个斤斤计较,为了傅家老爷子拖拉机的事,前几年还跟自己当当当个不停,都是些小气计较的主,张忠明边用烧开水边愤愤不平想着。

突然想起鸡蛋还没换呢,张忠明赶紧到厨房把这几天收回的百十个新鲜鸡蛋装进一个纸箱里,然后回到自己居住的卧室床底下端出一个纸箱,看着里面百十个的个大溜圆的白皮鸡蛋,心里嘀咕着可惜了。

这么多年来,每天从鸡窝挑选出个大的鸡蛋放在床底下的纸箱里,给三个女儿存放好已经养成了习惯了。每次存放好的鸡蛋,等哪天自家女婿来了,直接拿走。

也不知最近这三个女婿咋都这么忙,一个月了一个人也没来,上次莲莲搭的便车把鸡和蔬菜、西瓜等装得满满的,忘记装鸡蛋了。女儿走了才想起床底下的鸡蛋,白白浪费了这百十个鸡蛋,天热可能坏了吧。

将床底下的鸡蛋放在厨房的柜子上,又将这几天收回来的新鲜鸡蛋纸箱小心翼翼端到卧室,昨晚就已经跟小女婿联系了,他明天上午抽空过来接他们。

清洗完衣物的傅方,心思比较细腻,看张忠明把藏在床底的鸡蛋拿过来,她估摸着时间鸡蛋应该坏了,她跟随着来到厨房,将张忠明放下的鸡蛋打碎了一个一看,坏了,蛋黄已经散了不说,还散发出浓浓的臭鸡蛋味。

心里嘀咕着,得,中午给狗烫食时打进去一些喂狗,可别浪费了。晚上再给狗食里掺和进去,今天几只狗可是占便宜了。

大水泵因使用不当被烧坏,丝毫不影响俩人拔鸡毛的心情。傅方晾晒完衣服床单等,继续与张忠明配合相当默契,麻溜的把7只鸡毛拔干净,开膛破肚,收拾利索。

俩人又用井水把鸡冲洗几遍,可得收拾干净,这样三个女儿拿上鸡直接剁吧剁吧炒着吃了。

三个女儿一个在宁西市医院上班,两个在宁北县城居住,家家都住着楼房,楼房啥都方便,就是吃喝拉撒都得花钱,用个水都比农村贵的多,给她们都省点水费吧。反正果园水费不用自己掏,老五担着哪,再说了,用他老五这点水费能有啥的。

当傅韬戴着老花镜在琼塔木乡会议室低着头忙着填写群众对乡党委政府的民意测评表时,张忠明俩口子也手忙脚乱得给自家女儿收拾土鸡、采摘新鲜蔬菜呢。

这不,边躲在墙边偷听外面动静边得意回想着昨天情形的张忠明,听到旁边傅韬屋里开关房门的声音,知道傅韬回自己屋里了。

他赶紧从房里溜出来,几个大步来到厨房提醒妻子别忘了跟傅韬要钱。傅方正打开冰柜取出里面的鸡往食品袋里装,一听到丈夫的提醒,是呀,俩人回去没钱不行呀。

开口要钱的理由,她昨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半天,也已经想好了,就说小区催要物业费,这个理由充分,让傅韬也没话说,又不是乱花钱。

傅方走到傅韬门前,双手捋捋早已洗梳得光溜顺滑的短发,然后双手拽拽上衣衣角,习惯性昂着头,使劲咳嗽一声提示房内的人她进来了,开门进去张口就说:“老五,给点钱,要交物业费呢。”

正忙着在抽屉里找维修水泵厂家名片的傅韬一听,头嗡得大了,自己正为钱发愁呢。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站在眼前的傅方,难为道:“现在一点钱都没有,要不你先跟珊珊她们要些。”

一听弟弟的话,傅方顿时脸拉了下来,不悦道:“那咋开口呢?再说了,她们也没钱,珊珊这么多年吃药花钱,莲莲自己都养不活,娟娟的钱都借给你了。”

这么多年了,傅方把这个弟弟的脾气性子摸得透透的,该咋样拿捏,什么时候拿捏,分寸多少,她那真是掌握得精、准、狠。

一提到娟娟借给自己钱的事,傅韬的软肋一下就被捏住了。善良的傅韬总是感谢身边帮助自己的人,即使对方有条件不可能无私帮助,但他忘不了这个情;而此刻理直气壮的傅方完全忘记了娟娟的钱不是白给舅舅傅韬借的,每年将近五万元的利息到手,还让舅舅领她的情,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娟娟不知多少次在自己面前提过,自己的这些钱存在银行顶多两万多元利息,借给舅舅的利息要多,虽然比在外面高利贷少些,可至少放心安全。

现在放高利贷风险大,几年前娟娟丈夫将家里的二十万元钱借给了他做生意的初中同学,结果,那个同学还不了,直接卷铺盖跑路,藏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连个鬼影都找不到,那二十万元等于打水漂了。

傅韬不停挠着头皮,想了想说:“你先缓几天,等我凑够钱再给你。”

“五千元哦。”傅方说着钱数提醒弟弟。

“物业费咋这么多?不是还不到两千元嘛?”傅韬诧异得问,记得去年傅方家的物业费、暖气费就是自己先给他们垫付的,两项加起来不到4000元。

今年没听妻子说物业费上涨的事呀,自家物业费、水电费、采暖费和停车费这么多年来都是妻子伊郁喆缴的,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未操心过这些家务事。

听了弟弟的话,心虚的傅方的头昂的更高了,扬声道:“不是还有采暖费吗?采暖费先不交了,给我的卡上打个3000元吧。”说完赶紧快速哧溜离开房间,生怕再待一会自己会露馅。

望着姐姐昂着脑袋离开,傅韬对着她的背影说:“现在不到缴暖气费的时候,好像是每年十一月份前后缴吧。”

一向粗枝大叶的傅韬前些年发现,姐姐傅方可能因为个头矮,为了显得个头高,天天昂着个脑袋;而姐夫张忠明可能因为个头高的缘故,整天喜欢低着头,好像能在地上捡上金银财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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