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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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易千面——更准确地说,应是林晚泊音色、林晚泊模样的易千面回应道。

“我已经了解了你生平,但对你的武功却并不太了解,刚才虽然结束地很快,不过也算是有了示范。”

林晚泊面无表情:“这就是丞相大人让我的徒弟来杀我的原因?”

易千面缓缓点了点头。

林晚泊看着他,就象是在照镜子。

此情此景,他终于明白为何朝廷要杀死易千面了。

那小商贩,无论身形还是样貌都与他绝无半点儿相似,易千面却可在须臾之间脱胎换骨——其可怕程度远远超出寻常人的想象。

试问若是他想,天底下还有他无法混淆、亦或者取代的人么?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自打易千面乔装成是卖包子的小贩在王府门口卖包子起,便已经开始观察、模仿他——那时师长夷便已对他起了杀心。

呵,引蛇出洞,终于变成引火烧身了么?

林晚泊心底自嘲地冷笑,易千面偷学过多个门派的武功,排在高手榜前十名,对上他,胜算无疑大打折扣。

但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一口气,将这所有的一切告诉小王爷。

尤其是丞相试图在他身边埋下自己人以监视他,表面上却还要维系良师益友的形象——这无疑是欺骗,是控制!

林晚泊半眯起眼睛,问:“丞相让你取代我,只是为了不让小王爷生疑么?”

易千面毫无感情波动:“我说了,你便心甘情愿去死么?”

林晚泊耸耸肩:“那要看你说的是否值得让我这么做了。”

“与你对决无法保证不受伤,若是一旦受了伤,子书珩那般聪明,自是会将我识破,因此要动手杀你的人不是我。”易千面那双眼睛就象是冰山下暗不见底的深海,“不过我依旧愿意告诉你,毕竟你马上就要死了,我想让你含笑九泉。”

林晚泊象是被他逗笑了:“你会有这么好心?”

易千面并没回答,只自顾自地说:“段忘容是春满之体,如今怀有身孕,丞相想借我之手为她调理身体。”

林晚泊惊诧不已:“你说什么!?”

易千面不再重复,径直转身离去:“安心去吧,你关心的人会比你活着的时候过得还要好。”

林晚泊心慌意乱,纵身一跃,飞到了他的前方,厉声质问:“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易千面驻足,漠然看着他。

林晚泊平复了一下失控的心绪,稳声道:“这都是师长夷让你告诉我的?”

易千面微怔。

是这样么?

他暴戾恣睢,心狠手辣,为何会对一个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甚至算是敌人的人说这么多无用的话?

或许只是因为那些东厂暗部的刺客称林晚泊为师父的时候,他无端想起了山吹。

林晚泊曾教过她武功。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只要知道丞相想帮子书珩就够了,当然你若是不信,那便不信吧,这根本不重要。”易千面模仿着林晚泊惯用的语气,劝道,“你这个年纪了,应该很明白,接受命运比抗争更能减少痛苦。”

林晚泊双眸发颤。

易千面低低地发出一声冷笑,从他身边走过,林晚泊突然伸手去擒他的肩:“不行,即便丞相不会害小王爷,谁也无法保证你不会害他!”

易千面抬臂格挡。

两人飞快地过招。

林晚泊一个飞踢,易千面双臂如大鹏展翅,猝地向后方飞去。

林晚泊从大腿两侧拔出匕首,唰地一声亮出弯刀,“师长夷竟然敢把你这种危险人物安放到小王爷身边,难道就不怕你暗中背叛吗?”

易千面会背叛么?

放在昨晚之前,或许会。

然而昨夜常威告诉他,丞相大人已请那位姑娘在一处别苑小住,只要完成任务,他便可见到那位姑娘,与她一起远走高飞。

悲怆充斥了易千面的心房。

他为师长夷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即便师长夷大发慈悲让他见到了那位姑娘,他能放他们活着离开么?

命运早在五年前他同意为师长夷效力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

即便如此,即便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他也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若是不肯配合,被他一时的愚蠢牵连进来的那位苦命的姑娘,恐怕连活下去的可能都没了。

只在出神的这短短一瞬,林晚泊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弯刀眼看就要勾上他的血肉,只见一道青芒如长瀑一般倾泻而下,林晚泊顿时感到一股极为霸道的劲力将自己劈下的双刀带了起来,紧接着又是另一道青芒从天而降,直直冲向了他的面门。

刀上的真气强盛悍猛,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晚泊清楚不可硬扛,登时收招退后。

“我还以为你叛变了。”易千面看着那头戴斗笠的男子,冷冷道。

林晚泊被这一股刀气逼得一连退出五丈才停下来,当看到立在前方不远处的人,再次露出震惊的神情:“血衣?!”

时候不早了,为防子书珩起疑心,易千面不再逗留,三两下跳到树上,目光疏淡地望了林晚泊一眼,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易千面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林晚泊惊恐不安,此刻血衣的出现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你那日分明帮了小王爷……”他思绪混乱不堪,“难道……难道是师长夷派你去保护小王爷的?”

血衣声音清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呵呵呵呵……”真相大白的这一刻,林晚泊忍不住讥诮地大笑,“原来你也是师长夷安插在恶人墓的暗桩啊!”

血衣道:“不是。”

“不是?”林晚泊大脑飞快运转,“那你可知易千面是受师长夷指使?”

“知道。”

“即便如此也要为他卖命。”

“是。”

“我明白了。”

看着眼前的男子,林晚泊倏然间想起了户部侍郎陈越一家的失踪案。

人活在这世上,无法凭自己的意志行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林晚泊没再多言,当即运起内力,他双手握着的弯刀蹭地一下被一股淡青色的真气包裹,就象是盛开的昙花。

血衣狭长的眼睛里倒映着昙花的微光,在那光芒的主人袭向他的那一刹,他没有丝毫迟疑,挥起了破晦刀。

“轰——”地一声巨响。

城南郊区的悬崖坍塌成了无数块,七零八落地坠入了下方的湖水里,激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水花。

其中一小块天地的碎石在向下方坠落的时候象是落在了洪钟之上,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弹开了。

那洪钟形状的狭小空间里坐着一位悬浮于半空中的僧人,僧人身上披着一块鲜红色的袈裟,他面前躺着一位五六十岁的男子,男子身上满是被尖刀砍出来的刀伤,深一道浅一道,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他象是昏迷不醒,又象是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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