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戏子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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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婉不知道司庭怎么支撑走了这么远,还背着任伯中。此时趴在巷子口起不来。

千婉急的不行,正好梁欢跑出来,“这是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啊。”

任伯中做了一个梦,梦见第一次见京城的公子哥,在码头上,烈豪意气风发,长风挥剑英气,可谁都比不上司庭,他永远不服输,手掌着地,像一只爆发的野兽,可以徒手制服藏獒,可以和武林高手对决,虽打不过,可他聪明,每次都能轻巧的躲开。

他曾以为司庭多厉害,是那些公子哥们都比不上的,焦明远曾还想和他讨要司庭,说他就是个坏了脸的下人,他用几个高手交换,任伯中都没同意,当时生气的,护犊子一样的。

“他的脸才不是坏了,有疤才是高手的象征,我倒觉得顺眼,还有,他不是下人,是我兄弟,兄弟懂吗?拿你自己换我都不换。”

焦明远还吃醋,“伯中,你是不是心里排第一位的就是司庭,那我排第几位啊?”

他一直以为司庭很厉害,直到今天,他才发觉,司庭的厉害是因为只有他自己,打不赢可以跑,灵巧的逃走。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变得不厉害了。甚至懦弱,叫人唾弃的懦弱。

因为司庭不会扔下他,所以要收敛自己得锋芒,不能叫他暴露,所以只能忍着挨打,甚至跪下哭求。

司庭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第一次见他,趾高气昂。一个贫民,对着王府的世子抬着下巴,大胆谈条件。

现在却要和一个小兵下跪哀求放了他。

任伯中自从任府一场大火后,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绪。大夫说是受了刺激容易发狂,是癔症。

他把一切归咎于自己身体的变化,自暴自弃,归结于白家垮台,没有希望,归咎于这些,逃避着,不过就是害怕面对。

自己没勇气,却要把脾气发在司庭身上,对他冷漠,发脾气,甚至辱骂埋怨。

骂他为什么不离开,可如果司庭真的离开自己了呢?

司庭自己怎么都能活下去,可他呢,离开了司庭,他能活多久,现在所有的任性不过凌驾于司庭的牺牲上。

他在梦里哭了,哭的像个孩子。

梦里他又和司庭去看花灯,回去被父亲教训,委屈之极,坐在廊下偷偷哭,还怕被人看见,直到那个少年从房梁上倒掉下来,拿着一根草在他眼前晃,“大男人哭什么,像个娘们似的。小红都不这么哭。”

埋怨着,却是拿出自己在集市上买的新鲜玩意儿,伯中看着夺过来,“这什么?又是小红给你的?”

“你好歹是个公子哥,别这么没见过世面好吗,九连环,你喜欢就拿去吧。”

“谁要你的臭东西。”

却口是心非玩的不亦乐乎。

“司庭,你怎么不过来哄我啊。我在哭你知道吗?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再也不会了。”

任伯中在梦里一直摇头。

“人倒没事,可受了刺激,以后呢,身子骨估计不会太好了。”

千婉站在用箱子堆成的床前,库房凌乱,只少年精致的让人不敢侧目。

蜷在上面,在梦里抽涕,谁能想到他有这样一面。

千婉鼓起勇气摸他的头。

却被抱住手臂,“司庭,别走,司庭,原谅我,我不会叫你难过了。”

千婉叹着气,索性坐在床边,任他抱着。

“至于另一位公子。怕是几日才能下床了,我开个方子,你叫人抓药。”

千婉点头。

视线离不开任伯中,“你们两个叫人说什么好呢,好好地日子不过,总要作出事情来。”

心疼的给伯中擦汗,手指划过他的五官,像羽毛落在心上。

叹息着把包着他那簪子的布包放在任伯中怀里,“一个两个傻的,他当自己要死了,说要把簪子交给你,你当自己要死了,不停喊着他,死怎么在你们看来这么容易。”

摸索着里面的簪子似乎是摔的有些裂了,想打开看看,外面大夫催促着抓药,只好掖在伯中怀里。

她刚出去,任伯中就睁开眼睛,打开那布包,母亲的簪子裂开一条缝,泪水滑落,“司庭。”

他死死攥着,可也许是摔得太过严重,这一用力,上面的彩宝掉下来,露出里面空心。任伯中不可思议得瞪大眼睛,手指颤抖的从里面抽出一条带血的绢布,上书,“我儿如若见此,便是穷途陌路了。”

司庭好的极快,五六日便下地,只身子虚,那皮开肉绽的伤口,竟很快结痂。

司庭那日醒来第一件事就问有没有人找上门,梁欢摇头,说他都昏睡三天了,鬼都没见过,只有师父本来大发雷霆可看他俩伤成这样憋着一股火现在估计也散了,“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俩既然入了梨园就不要总想着走,咱们唱戏的虽然地位低,可凭自己本事。”

“子华呢?”

“院里练功呢。”

司庭爬到门边,看着院子里伯中正在练功,翻转,挥长矛,一板一眼。

一边柳三爷拿着鞭子来回巡视,一会破口大骂这个,一会呵斥那个,到了任伯中身边,看着他头顶着一碗水,手里端着长矛直点头走过去。

“子华他?”

“他没事,只身子弱了些,不让他练太多,可他偏不听,昨天晕过去了,被师父教训了一顿,晚上多吃了两碗饭,今一早又开始练了。我问过大夫,练功没事,只他之前受伤,做了些病根,现在还好,怕是入冬了,可就要吃苦头,还有他的右手。”

正说着,任伯中头上水碗落地,之后就是师父谩骂声。

司庭扶着门站着,一瞬间心里荡开,却说不出来。

“他怕是这次出去也是怕了,肯练功了。你也快好起来。因为你们受伤,错过了知府张大人的堂会,被前面桃园戏班子嘲笑,师父这几天都要气死了。”

“堂会?”

“咱们这边都是草台班子,自己凑不出一台戏来。但这边戏有名。比省城那些大戏班子要有野味,也是那些达官显贵看个新鲜,竟挑些下作戏。附近班子临时搭档,唱的也都是入不得台面的东西。这几天桃园他们花旦,听说得了不少打赏。”

“大师兄你没去吗?”

“我还没出师,这县城桃园的柳眉稍是最有名的花旦。有他在,谁还能顶这个位置。”

梁欢似是有些无趣,“你既好了,就先吊嗓子,几天不开嗓,都要荒废了,本就开悟晚。”

司庭看看院子里的任伯中,叹了口气,转头跟着大师兄吊嗓子。

时间过去司庭好的差不多了,任伯中看过他两回什么都没说,两人却是无声胜有声,按部就班的起早吊嗓子练功,只晚上默契的一同起来练武,左手笨拙,两人却是默契很多,也不再抱怨,到顺手了些。

至如此这般平静,却在几个月后被打破,先是巷子里吵嚷着不少人看热闹,随后便是一个和豆包差不多大的男子,从大门处跌进来,跪在院子里带着哭腔,穿透人心,“柳师父,您救救咱们桃园吧。”

头磕下去,众人皆惊。

柳眉稍因为在县城算是名角了,被抽调到知县府上唱戏。

说是给御史解闷,得了御史欢心。

大概也是在这穷乡僻壤无趣,逗闷子一样的一跳一台戏。

可一段时间过去,其他戏子回来了柳眉稍没让回来。

下面人多嘴杂,不少人都说那巡河道御史好这口,柳眉稍扮上后比姑娘还俏,怕是收用了。

还有个老旦酸涩的,“就他那干瘪身板还真是有福气,能攀上京城来的大官,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这有钱人养戏子,都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了。

可这话到让还算有阅历的桃园班主郁闷了。

要是真能就此飞黄腾达还好,可这京城来的大人物什么人没见过。在这也就是没趣收用了,等走了,一走了之,柳眉稍可就毁了,再唱戏没人捧着,就要被人指指点点,这样好不容易挣出来的名角,怕是要完。

他好心好意和柳眉稍说这些,叫他注意点,收了银子就走,谁想到那柳眉稍,是个难缠的,本来抱着飞上枝头的念头,这一提醒,反倒坏了事,一天夜里是和那人说了什么,那人不耐烦把他赶出房,柳眉稍羞愤骂娘说他是负心汉,说的好好的现在反悔了。

詹宁气性大直接就叫人把柳眉稍按在院子里打了五十大板,人都不中用了,却还不解气,叫人脱了衣服挂在门口,要晒他个两天两夜。

桃园班主吓的赶紧求情,知县也是难看,挂在自家门口算怎么回事,奈何,那位是个霸王。直到李元池劝说,才同意放人,可人送回来了,柳眉稍性子烈当晚就上吊了。

桃园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角,就这样没了,这也就算了,可那霸王过几天又觉得没意思了,花楼里的姑娘都无趣,又叫人让柳眉稍过去,说死了都不行,就要桃园再交个名旦过去,不交就赏板子。

这才求到梨园这边来,“求您了,就叫梁欢过去一趟吧,就唱戏解闷,求您了。”

柳三爷气的直咳嗽,“那老东西,自己亏了人,怕死,主意打到我这来了,当我是糊涂的?他当初贪图富贵把人送去,现在没了,没办法了,我可不上当,回去告诉他,烂摊子自己收拾。”

那小子被赶出了门,柳三爷却坐不住了。他也有耳闻,柳眉稍的事一过,哪还有人敢把角儿送过去,其他两家有花旦青衣的,早就连夜跑了,他以为火烧不到他这来,毕竟梁欢年纪还小,没开过台,此时也是坐不住,嘱咐千婉,“赶紧给你大师兄收拾包袱,去阳城躲两天,快,走。”

又看到和梁欢一起吊嗓子的司庭,“把苑生也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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