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章倒抽一口冷气，颤抖着眼眸正好对上栅栏对面的司庭，他长风直立身上的白袍已经被染了大片血迹，奇怪司庭站着却依然是清风素玉傲骨如风。

墨色假发下面透出来的丝丝红沾在脸颊上，那张脸还是那张脸，可那双眼睛，让林章这样的老谋深算出手狠辣之人也不禁一抖，那双眼，明明炙热如血池，可却透着刺骨的冰凉。

司庭不一样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可没人说得出哪里不一样了。

林章这么多年第一次对这个人有些怕了。

他深刻知道司庭将人弄到他脚边是什么意思。

可林章也是理智的，“楼主这是干嘛？”

“没什么，既然林老叫我楼主，我就还是这繁星楼的主人，就算几日前已经不是了，可今日。”

他指着死了的鬼王，“能者上位，现在还有不服的吗？”

他环视楼里，现在剩下的，大多数是不敢上前的，其实混在里面更多的是林章的人。

“司庭你是要造反吗？”

“我造谁的反，我从始至终主子都是三爷，受三爷命令当初接手繁星楼，我这些年勤勤恳恳为三爷做事，到是林老，搅乱这楼里的秩序，撼动人心，其心可诛。”

“你反了，给我拿下。”

林章发抖喊着自己人，可他的手下已经不敢上前，司庭高声，“三爷面前，你们是要站哪边？”

他嘴上说三爷，却是从始至终没回头看慕容山河一眼，后者想说什么，司庭没给他机会，把凌雨辰接下来，又把那边被几个堂主打扮的人压制的蔓生放下来，后者不可思议的看着司庭。

“这楼里乱成什么样子了，我只三天不在，你们竟当着三爷的面把舵主扣起来了？既然能者上位，那么现在这楼里也是我说了算。”

这话没人反驳，楼里一下静了。

就算论功夫上位，也没人能打的过司庭。

他回头看林章，“林老，你想收复这繁星楼，也要讲究方法，若你真是一心为三爷，何以都换成你的人？要知道你的人是你的人，我们可都是三爷的人。”

林章一抖，杀人诛心，慕容山河疑心重，司庭故意说这话，就算林章没有造反之心摆上台面来说也叫人心凉。

林章要说话司庭又开口，“我自是不怨你来杀我，因为这是繁星楼的规矩，一旦上面主子放话，便是能者上位，我虽楼主但也懂规矩，对于挑战我来者不拒，这是我做下属该有的忠心和觉悟，我自是毫无怨言，可我们都是三爷的人，林老想把楼收到你的人手里，也要问问三爷愿不愿意。”

林章咬着牙根，“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修真之人说话。”

司庭冷哼，“林老何以判断我是修真之人？”

“你。”

司庭没等他开口，就拽过一个小弟，“不是有黑狗血吗？”冷笑，“这楼里可给我备着不少黑狗血呢，我自是知道。”

林章眯起眼不知他什么意思，给了小弟眼色，那小厮匆匆而去，很快就几个人抬了两大桶黑狗血，腥臭味漫天。

司庭淡笑着，指着其中一人，“往我身上倒。”

“公子。”

凌雨辰挣扎着要过来，却被按住。

“倒啊。”

林章眯起眼，“倒，往他身上倒。”

泼在了司庭白色长袍上，瞬间变成深褐色。

腥臭无比，众人抬头紧张，却看黑狗血顺着他白质脸旁滑落，顺着长发滴到脚背，并不显狼狈，因为司庭那双眼狼一样，从鲜血中凝视直达人心，叫人生畏。

“怎么可能？之前明明。”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蔓生。

之前明明泼了黑狗血，司庭是有反应的。

怎么突然。难道他真的不是修真之人？

又一桶泼过去，司庭闭了闭眼，不曾有一丝闪躲，再睁开对着慕容山河，那目光如泣如诉，又如百年寒冰，慕容山河只觉得心里一抖，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楼里寂静无比，仿若只有他身上滴下来的水声，司庭大笑，“都是一帮蠢货。”

突然抓过鬼王手里的蛇尾，沾了狗血狠命一抽。似乎朝着林章面门而来，林章就站在慕容山河身边，吓了一跳大喊着，“造反了，护着三爷。”

无数小弟卫兵戒备。包括打扮成上位的堂主的手下。

连慕容山河都眯起一条眼看司庭狂放却满是冰冷的狂笑。

本能的往后一躲，可惜司庭的鞭子就像是在逗弄世人一样，鞭子只在林章脚边抽了一下，只是把鬼王的尸体卷起朝卫兵扔去，林章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让人以为他要加害三爷，所以那些假扮堂主的林章的人也都紧张过来，这下就一目了然哪些是林章的人了，上一次繁星楼动荡司庭是参与策划的人，现在他是被策划被鱼肉的那一个，果然风水轮流转啊。

司庭狂笑却凄凉，林章恼羞成怒，“给我拿下。”

司庭眼神一冷，“三爷还在呢你也敢说话。”

他一拍而起，蔓生也看清了局势，此时他若还不明了林章要对自己下手就太傻了，只是他不解，林章为什么对自己出手，他们明明一直是一路的，明明是一起的。

不明白为何昨天抓到他时候林章会说他是叛徒是细作，他明明不是。难道是因为南舵主的死。

蔓生也对南舵主的死有所怀疑。可是，快速的看了林章一眼。

林章也深深的，“我为何不能说话，司庭你要问为什么，就问问你的小弟问问你自己，潘林和南舵主之死，你这个小弟脱不了干系，还有你私自给任伯竹送信都说明这人有问题，还有蔓生。”

司庭不知蔓生如何与林章对立了，但清楚林章是铁了心想置蔓生和他于死地。

他攥着拳头，眼睛这一次看向慕容山河，可就在这时那边有人急急来报说有新的发现，这时候蔓生才长舒一口气，三天了，总算来了。

林章怀疑，但也不敢造次，消息直接带到了三爷手中，后者皱眉上下看了一遍，又扫了一眼蔓生，递给林章，后者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阿元那边亲自得来的消息，是从二皇子余孽那边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慕容山河终于长舒一口气，有些不悦，“这场闹剧该结束了吧，我也没时间在这里看这种戏码了，林章再有下一次，你知道我的耐心有限。”

后者一晃，难道自己想错了。

消息带着人证物证，指向细作正是死了的南舵主。

无人能辩驳的证据，就是南舵主所中的毒，查到了毒正是当初失传的唐门七毒之一，二皇子余孽中有一个下属随从以前是唐门的弟子，说白了他以前还是金家的人呢，后来叛逃和金家彻底决裂跑了出来，再后来就进了汝南王的队伍，再后来汝南王和二皇子合作，他就去了二皇子队伍。

这次的毒也是他下的，人已经抓到了，正在押解回来的途中，已经承认了，因为南舵主在回繁星楼之前在一处茶楼里和人结怨被人暗算了。

听着荒唐可笑，可事实就是如此，那人也不知这人是南舵主，几位舵主身份在明上隐藏的很好。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

“与人拌几句口角便要下毒，这世道真是叫人心凉。”

慕容山河冷笑着。“或许是那边想要除掉也说不定，总之，刚愎自用。”

林章还是不服，“主子这还是有问题，这人根本没承认之前潘林的事是他所为。”

“你会承认自己杀了两个咱们的人吗？”

一句话让林章说不出来，只能满脸发青。

慕容山河咳嗽着，语气缓和对司庭，“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我派人去找都不见踪影。”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想去拍他肩膀，司庭却一下避开了，慕容山河的手停在半空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主子，我身上有黑狗血，会弄脏您的衣衫。”

司庭毕恭毕敬，语气态度和曾经毫无变化，可不同，只有三爷自己知晓。

其实彼此心知肚明，自己的多疑自己的心思早已被司庭看透，即便他现在粉饰太平，即便他言辞犀利的对林章仿佛一切都是林章出的主意和自己没关系，实际上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司庭先开了口，“主子，这次证明是我有能力坐楼主之位，我还可以在这吗？”

“那是自然。这楼里该是你管，你是我的人，我信得过的人。”

司庭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浅，在慕容山河看来刺眼的厉害。

“主子，这楼里刚刚平乱，之前还爆出了死去的南舵主是细做这种事，难道在眼皮子底下，竟然也能成为细作，他没有参与这些事却知晓一切，说明主子身边早就被安插了人。现在闹成这样，那边才出手灭了口，他们那边若不是闹掰了灭口，咱们这边都查不出细作，可见这楼里是该整顿，只是主子在世齐日理万机，这边必要放几个信得过的人。”

“你就是我信得过的。”

慕容山河开口。

司庭却笑着，“凡是都要多考虑才是，不如就叫林老派两人留在这楼里和我一起排查，现在还有两个舵主位置悬空也不算委屈林老的手下，林老的人爷自然放心。”

一把拎起蔓生，后者依然眯着眼睛盯着林章，林章则是躲闪着目光，蔓生攥着拳头，甚至林章之前是把它当细作甚至没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如若不是真细作出现他自己都有所怀疑因为那毒，可以想到自己也许无声无息就被最亲密的队友弄死了，他脊背一阵冷汗，更多的是心里那难以收拾的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