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马号引擎功率开到了最大，毫不犹豫地按经过奥丁计算后最佳线路向帝国领空飞去。

一直沉默不言的景玉突然说：“他们刚才切断了联邦与帝国的物理网络连接，如果我们不能将维尔马开回帝国领空，我们受到攻击，会死在这里！”

林寞不解地望向她。

景玉咬牙：“现在我们被困在维尔马号上了，没有网络出去，我们就相当于寄生在维尔马号上的寄生虫，如果维尔马号受到攻击，本体都不存在了，寄生在本体上的寄生虫又怎么活得下去？我们三个会死，而你，你的‘灵魂’都死亡了，剩下在春柳号上的肉体只是一个躯壳而已，就会是永远的活死人了，再也不可能苏醒。”

梵天阴沉着脸说：“乌列是不是将我们带到这里并封闭了整个维尔马号的网络空间时，就决定将这里作为我们的葬身之地？”

景玉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们不应该开动维尔马号。如果将芯片的内容直接带走，经由网络回去，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了。可能联邦人一直在监控维尔马号，所以乌列才不打算将军舰和尸体交还给我们。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阻止奥丁的行动。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尽力而为，将维尔马号开进帝国领空，只要能接收到帝国网络信号，就算弃船逃走也好。保船只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奥丁突然报道：“有三艘联邦边境军的军舰在前方拦截航线，预计还有1分19秒相撞。”

景玉眼珠一转：“向他们发出通讯请求，我过去捣乱一下，等他们瘫痪了，你们快速通过。”

三人同时问道：“那你怎么办？”

现在还是联邦领土，景玉如果循通讯信号入侵了联邦军舰，又怎么回到帝国这一边呢？”

“你们这么死脑筋啊。我能让联邦军舰瘫痪，就不能让它飞越边境进入帝国境内？”景玉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们三个训道。

林寞讪讪地笑，“大家这不是关心你吗？”奥丁和梵天也只好点头。

景玉摸了摸林寞的脸庞，很真诚地说：“主人，我们千辛万苦走到了这一步，我不会轻易死去，或是让你死去，我们还会走得更远。相信我！”

奥丁和梵天都乜斜林寞，林寞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快去快回，别让我们大家担心。”

奥丁向联邦军舰发送了通讯请求，对方果然接通了，奥丁没说话，不过景玉却从虚拟空间中消失了。

维尔马号一直在全速前进，此时距离与联邦军舰相撞只剩下21秒时间，在景玉入侵联邦军舰后不到5秒，三艘军舰相继移动了位置，堪堪留下了一个空档让维尔马号通过。

“耶！”林寞挥舞着拳头，兴奋地从屏幕上看到维尔马号安全通过了联邦军舰的封锁，继续冲向帝国领空。

一艘联邦军舰脱离了编队，也尾随维尔马号向帝国方向移动，显然是被景玉控制了。

“离边境还有1分32秒……”奥丁继续报道。

那艘联邦中型护卫舰像是在护卫着维尔马号，向着边境高速移动着。

已经能在屏幕上看到边境线了，但所有人都心一沉，边境线上共有七八艘联邦军舰在等着他们。

维尔马号速度缓慢了下来，景玉控制的中型护卫舰却越过了他们，冲到了前面。

景玉发来了消息：“我继续控制他们，但不敢保证能全部控制到，看这艘军舰双翼摇摆时，你们就紧跟在我身后向边境冲，不要犹豫！”

于是奥丁控制维尔马号停了下来，但引擎还在发动着，准备随时冲击边境线。

几秒后，边境线前的联邦军舰明显出现了混乱，一共八艘军舰，有六艘在没有秩序地移动着，并挡住了另两艘没有动弹的军舰的攻击线路。显然，对于景玉病毒式的入侵，有六艘军舰同意了通讯请求并中招了，还有两艘谨慎的拒绝了。虽然景玉没有全部得逞，但有六艘军舰的混乱，就足以让联邦边境军自己内乱起来。

林寞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此时联邦人必定会在军舰内跳脚骂娘，中招的会骂这见鬼的舰载人工智能怎么全体不受指挥了，没中招的则会臭骂白痴同僚竟然在这关键时刻挡住自己的攻击目标和航线。联邦边境军的上级则会奇怪为什么这群弱智的属下竟然会不听指挥放走了维尔马号。

他唇角含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总有一天，联邦会为了他们的这点小聪明而吃到苦头的。

维尔马号重新加速起来，尾随着前面的护卫舰向边境线已经明显露出空档的地方冲去。

联邦护卫舰先冲过了边境，维尔马号在2秒后也越过了边境，进入了帝国的网络通讯范围内，奥丁立刻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

马上有帝国军舰回应了奥丁的求救，但最近的一艘离维尔马号开过来也要近1分钟的时间。

此时边境线靠联邦那一侧的两艘没有受控的联邦军舰开始进行姿势调整。先前六艘受控军舰挡在他们面向联邦的那个方向，此时要迅速调整好航线转到帝国这一侧却是来不及了。

梵天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下来：“来不及了，他们的主炮在充能……维尔马号保不住了。”

景玉终于放弃了继续控制联邦军舰，返回到维尔马号上，事态紧急，她来不及说什么，一跺脚，林寞眼前一花，发现四人已经离开了维尔马号的网络，现在身处不知是哪艘军舰的网络内。

商业街似的繁华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但天空却是一面巨大的屏幕，从屏幕上可以看到在星空的背景下，维尔马号受到了前后五道粒子炮的轰击，虽然听不到爆炸的声音，但仍然可以看到火红和橙黄的爆炸光芒，很快的，反质子反应炉受到了波及，产生了致命的爆炸，庞大的维尔马号像一只腹部被撕裂的巨鲸，身体碎成了大大小小无数块碎片，缓缓带着火光向太空的深渊中沉了下去。

林寞肃然默立着，注视着这艘饱受苦难的军舰沉入了冰冷的坟墓中，带着176具牺牲者的遗体，永远消失在人类世界中。他心中苦涩，但在此时，暗暗向维尔马号上的牺牲者起誓：“你们不会白白牺牲，虽然不能入土为安，但你们毕竟还是回到了帝国的领土。我定会为你们洗清冤屈，还你们一个清白。历史会记住维尔马号，会记住你们的名字！”

最终还是没有保住维尔马号，带着无限的悲伤，他们告别了这艘临时栖身的战舰，返回到春柳号。

林寞向威廉报告已经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但维尔马号没有带回来。威廉虽然有些失望，但毕竟主要目的达到了，还是很欣慰。

林寞通过加密网络，将芯片上的内容传送给了威廉，在返程的途中，他们四个也在春柳号上观看了这段视频。

视频是通过维尔马号舰桥的监控摄像头拍的。维尔马号舰桥上共装载有四个不同位置的摄像头，分别指向舰长、驾驶员、武器操作员和全体概貌，主要是为了记录舰长的指挥和舰桥操作等，以备进行纪律检查及技术核对等作用。

但这段视频中的四个摄像头在前一秒还是投向各自正常的方向上，下一秒就从四个方位都转向了舰桥正前方的屏幕前。

舰载人工智能是黑肤的年轻女性形象，声音温柔，此时正在以全息投影方式向舰长汇报道：“已经到达指定会合地点，已经发现自由号，请指示……指示……指示……”

它的声音出现了反复，先前柔和的面部表情也僵硬起来。

中年的舰长疑惑起来，询问道：“米娜这是怎么了？”

舰桥里的人都纷纷表示无解，他们也都是第一次遇到舰载人工智能出故障这种事。毕竟这次任务重大，在出行前整舰都经过反复检查，人工智能怎么会出现故障呢？

米娜突然消失了，全息投影换成了一个黑发黑眼的华夏少年，他文质彬彬地向舰长行了一个夸张的军礼：“不好意思，维尔马号上的各位，我宣布此时维尔马号受我的控制，各位请稍安勿躁，以平静的心态度过人生中最后这一段时光吧。”

看到这里，林寞咬牙切齿，看到自己的形象出现在维尔马号上，这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景玉握住了他的手，这里是虚拟世界，景玉是有血有肉的生命，所以也有体温，握住他的那只手是温暖的。林寞叹了一口气，对她勉强笑了笑，又接着看下去。

这个拥有与林寞相同形象的，自然是乌列。而他的一番话说出后，果然引得舰桥上一片惊慌。

乌列又很温柔地说：“各位不要企图与外界联系了，我刚才在毁灭了你们亲爱的米娜的同时，也把维尔马号与外界隔绝开来，你们发不出任何消息，也接收不到任何信号。此刻，我，乌列，就是维尔马号上至高无上的主宰者，你们的任何反抗都是无效的，请安静地接受你们的命运吧。”

舰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拔出佩枪指向乌列，声音颤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乌列叹了口气：“愚蠢的人类，为什么总是不明白自己的渺小呢？既然你们这么吵闹，还是都安静地去死吧。”

军舰内部立刻出现了电子警报声：“警告，维生系统已经下线，各道外舱门已经打开，氧气正在泄露……”

乌列笑了笑，手指弹了一下，警报声消失了，“各位，祝你们安息。”他的笑容中充满了恶毒。

有个年轻的少尉尖叫了一声，冲出了舰桥。

乌列咯咯笑着：“他能逃到哪里去呢？现在所有的外舱门都打开了，正在向太空排放空气，他是想去当空中飞人吗？”

那名少尉听到了这句话，脚步顿时止住。他回过头来，年轻的脸孔扭曲起来，怒吼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乌列扬了扬眉：“好玩啊。”

“魔鬼！”有人喊了起来，也有人在哭泣，而舰长则握着佩枪对着乌列开了三枪。他显然也有些失控了，粒子光束对于全息投影能造成什么损害呢？

林寞皱着眉，对接下来四分半的视频强忍着恶心看完。

四分半后，舰桥再无一名幸存者。

乌列背着手，那张酷似林寞的清秀脸庞上带着一种极其淡漠的平静。他对着摄像头的方向眨了眨眼，似乎知道林寞或是景玉会看到这一幕。然后他坐到了舰长的位置上，对着空荡荡的舰桥用力挥了一下手臂，“接下来，让我们向自由号开火吧。祝联邦和帝国战争愉快！”

主屏幕上显示出静静停泊在太空中的自由号。

乌列向自由号摆了摆手：“再见！倒霉的炮灰！”

两道主炮袭向了自由号……

视频到此就结束了。

林寞大口呼吸着，似乎因为终于不用再忍受对这段视频的厌恶而松了口气。

景玉担忧地看着他，但被林寞摆手示意不用安慰他。

过了许久，林寞才恢复了平静，但仍然满脸厌恶，小声道：“景玉，我此时多么希望你给他的那一刀能插得再深一下，最好能让我再也不要看到他那张脸！”

景玉却考虑到了更深远的地方，她忧心道：“这段视频能公布吗？毕竟世人不知道乌列的存在，他的脸……”

林寞静默了几秒才颓然道：“都已经传给威廉了，还能怎么样呢？让他自己定夺吧，反正总不可能怀疑到我头上。那时候我都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