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UZIJESRE?A！这简直就是新年！”

当兰多诺斯闻声愤怒地转过头时，看到的是那个在绕城跑时遇见了多次的青年。他正笑嘻嘻地拍着手，依旧穿着那身华贵的礼服，悠游自在地走进了酒馆，正歪着头看着兰多诺斯。

“有什么好笑的，值得当作新年来庆祝的事件吗，混蛋？！”

长剑挥舞起来几乎与声音同步，银白的匹练霎时便绕过的兰多诺斯自己，带血的剑锋在不经意间已经刺破了青年喉咙上的皮肤。

“喔吼吼，这个可真是……直白的招式。”青年就这么顶着剑锋，保持着那夸张的笑容说：“正式自我介绍一下，阿珀诺尔家族的路易斯，伯恩会的顾问。”

“你不去赫尔墨斯演歌剧真是可惜了！”兰多诺斯咬紧了牙关，顶了顶剑锋：“为什么，说什么，值得庆祝之类的话……为什么？！”

“哦！那可不是个事呀。”路易斯靛青色的眸子里貌似没有半分恐惧：“你看，你干掉了胆敢操死了你最爱的婊子的家伙，你自己有可以在至少留下了一段流言之后永远地离开这个恶心肮脏的大屎坑了，虽然那流言也不会流传太久，但这难道不是可喜可贺吗？”

“你在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试试！”兰多诺斯感觉着自己右手的颤抖，合着从胃里翻滚而起的不适感一同，将他对自己性格与行为的鄙弃与唾骂都推向了顶点：“一个流落街头的人，发了疯一样地拼了性命地力争上游，然后和一个妓女相爱，却整天只能坐看她……最后带着一堆知识和空洞的灵魂自杀……这是怎样，怎样，操蛋的……！”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哭了起来，双目中的泪水就是止不住。混蛋啊，你又有什么资格去哀怨，去哭泣！你是那样误事，那样无能，那样感情用事，那样……

“但是他已经站在上游了啊，兰多诺斯！”青年哈哈大笑，用手轻轻推开了利剑而没有来自兰多诺斯的障碍。他在低头颤抖的兰多诺斯身侧耳语：“他已经站在高处了，站在一个一般人不曾企及的高处。看看你的作为，兰多诺斯，看看那鲜血给你带来的‘荣耀’！”

兰多诺斯木然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双双或惊恐或慌乱的眼神。

“看呀，这就是他的归宿，这大屎坑，这毫无荣耀可言的‘荣耀’，这毫无尊严可言的‘尊严’！”路易斯的低语环绕在他的耳畔：“这就是所有人的终点。瑟兰薇尔的死，凄凉的回忆，将是你毕生的伤痛；你自己注定的死亡，将来的道路，将是你困住自己的地狱。那么，与其现在就早早地赶去体验地狱，何不先体验一下它更有意思的版本——人间呢？”

“你将为行动而行动，你将忘记何为尊严。而那个时候，你将会‘拥有’你确实从不曾拥有的东西：尊严！”

“我曾有过尊严。”兰多诺斯握紧了拳头。

“精神上的？”路易斯轻笑。

“没错。”

“那精神从何而来，那尊严如何形容？”路易斯仿佛不知严肃为何物：“你能堂堂正正地高呼一声‘凡开尔万岁’吗？”

“让我教给你，你的剑除了你的脖子以外还有多少更加有意义的东西可以去砍。当然，实际上也没什么意义。”青年隔开了，高亢的声音在仿若只有他与兰多诺斯两人的酒馆里回响：“但是无论于你，于你的家人，还是于凡开尔这个你引以为荣的姓氏，都不是空妄。若是你还是没有打消死志的话，那对于以上那些真实之物就是实实在在的只剩下虚妄了。”

兰多诺斯再看向自己的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种决意自刎了。我真是一个懦弱的人，他不禁绝望地想，只有在最安全的安乐乡才伟大的智者。

“你不是来自阿珀诺尔家族。”最后兰多诺斯说：“阿珀诺尔，第二帝国凯尔萨斯子爵，然后到奥克里希姆。你不会是现在的奥克里希姆皇室的前前任的末裔。”

“嘿，你是第一个发现这个梗的！”路易斯笑了笑：“是我自己取的，不过那都无所谓了。我可以为你们兄弟俩提供一个中心区边缘处的温馨小房子居住，你为我执行任务，我给你金币。刚开始我估摸着你也不知道价位就被我宰一段时间吧，等搞清楚行情了在搞砍价之类的事情随意。”

兰多诺斯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现在去接你弟弟？”路易斯的表情就像是某个热情的报纸推销员。

“不，我想先去看看她。”

黑夜之中，烛光照耀下的赤裸的身体被随随便便地丢在了荒地上，几只被惊走的乌鸦一离开，就可以看见已经被食腐动物开膛破肚露出半腐烂而且爬满了蛆虫的器官的身体。弥漫的恶臭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竟有些难以察觉了。

两颗曾令她饱受折磨的眼珠子已经不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令她的命运更加难以描述了的美丽脸蛋却没有遭到多少破坏。那般完好的保存，本该展示些什么表情，但兰多诺斯只看到了勒死带来的痛苦。

“呃，你要先杀一个人以展示你的能力，这次不会有报酬，伯恩会的惯例。”此时路易斯那装模作样的小心翼翼都已经无法令兰多诺斯有任何感触了：“要不，你完成那次之后，我就让他们帮你把这女孩好好埋葬到堪蒂斯大教堂的墓地里？呃，那边是算很高级的地方了，所以可能还会影响到你后来的酬金……”

“谢谢，谢谢你的好意，路易斯。”兰多诺斯的声音与其说没有语调，不如说是一种“没有语调的”语调：“谢谢。但是，她是一个妓女，她是……她……若是我死了，也请把我扒光了丢在这里吧。”

“哦，天哪，还用你提醒他们！”路易斯耸了耸肩，或者说尽管兰多诺斯没看到，但那语气仿佛都是在耸肩：“他们一定会的。活着的路易斯对于他们来讲是讨人厌但又聪明绝顶不可或缺的部分，死了的路易斯就只是一具散发着恶臭的烂肉了。你也一样。放心吧，我们是享受不到堪蒂斯大教堂墓地的。”

“哦，那真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