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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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无双在雕楼坐着,她对面是一位白衣翩翩,风度潇洒的公子哥,可惜双眼却总无神,双手拄着一根银白色拐杖。

是李昂。

计无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看向窗外熙攘的人群,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啦,一个二个都走光了。”

“哦?计姑娘此话何解?”

“你看,陆三月悄无声息地便不见踪影,张楼和游念苏二人也回了长安,锦衣卫大肆出动捕捉城里十方教五行旗的喽啰,北武盟忙里忙外整顿上下,哼,”说到这,计无双瞥了李昂一眼,“连你这家伙也把我的屋子弄得一团糟,挣开琵琶锁而去,对了,你那次不是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吗?怎么恢复正常的?”

李昂皱起眉头:“什么意思?在下将计姑娘的家弄的一团糟?”

计无双嗤了一声,说道:“怎么,你和我玩失忆梗吗?前些日子你受了内伤,入了魔一样半夜来袭击我,被我给擒住,用琵琶锁困在我屋子里,两天前,我从武林大会那回来,就见屋子一团乱,我心爱的小说书籍像被狂风席卷了一样,到处都是!”

李昂沉默不语,皱眉苦思,他难道真的失忆了?

计无双伸手在他双眼前晃了晃,忽然发觉这样的行为毫无用处,凑近脸小声道:“那你还记得你的仇人吗?”

李昂冷哼一声,杀气一闪而逝,转眼又恢复春风满面的样子,说道:“李某经商之人,哪有什么仇人。”

但其实李昂心里想得却是:“我走火入魔了?怎么一点记忆都没了?那次拼了陆三月两刀后我不是回自己家养伤去了么?但计无双却没像说谎的样子。”

计无双道了声无趣,又将目光看向窗外,却见一个个报童忽然撒丫子窜出来,嘴里叫道:“号外!号外!紧急加印密报,特大江湖秘辛!北武盟副盟主应千衫没有死!应千衫没有死!号外号外!”

“什么!”

计无双霍地站起来,嘴里念叨着:“这人没死?合着我们前面都在瞎忙活?”

李昂早就手一招,叫人买了一份报纸进来。

却说应千衫离了客栈,找了家铁器店,想要购买一些暗器,应千衫被称为“千幻手”,暗器功夫自然了得,施展出来,犹如天女散花,千万星点齐散光华。

铁器老板问道:“客官需要些什么?”

“金钱镖、寒冰菱、浮屠铁、莫须刺、三环针、苦无、手里剑,嗯,就这些吧,一样五组。”

那老板却不动,而是搓手不好意思道:“客官或许是外地来的,京城的铁器可是有管制的,必须有官府颁发的持械许可证方能在小店购买。”

应千衫一愣,幸而此前背着残月刀到处晃没被人给截下来(其实是宋一鸣给人打过招呼了),他尴尬的将手往怀里掏,本以为什么也没有,心里却默然一动,从怀里拿出了几张纸。

铁器老板见状,连忙道:“原来客人都带齐了啊,小三子,愣着干嘛,快去给客人取东西!”

应千衫动了下脚,还好止住了,旁边一个小厮跳起来,应了声好,利落的用暗器包装好了应千衫购买的东西。

铁器老板道:“客人一次性照顾小店这么大生意,这里额外赠送给您一个附臂暗器包,小巧实用,藏在袖子里,您看,这样一滑,暗器就落于手心,来来,您拿好,慢走嘞您。”

应千衫信步而走,本想去北武盟,却心思一转,往郊外而去,施展轻功,不一会儿来到自己的坟墓附近,但见一女子素衣依然,淡容依旧,金玉阙还在这里默默守着。

应千衫动了动喉咙,却没发出声音,提气迫着喉骨,说道:“金……玉阙,我回来了。”

金玉阙听闻这个声音如遭霹雳,身体颤抖着回身,瞳孔瞪大,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应千衫寄以温情,缓缓道:“我自然是人,玉阙,我没死。”

金玉阙却不答话,凝神戒备,忽然间便施展拳脚逼迫过来,拳风阵阵,腿影重重,应千衫抬手还了两招,便停手任由她的拳脚打在自己身上,陡然间,金玉阙的身形一停,探手摸到应千衫脸上,用力一扯。

金玉阙愣道:“你真是他?”

应千衫想好自己的说辞,慢慢道:“当日死去的不过是我的替补假身,我想暗中潜伏,以观察十方教是何居心,所以、对不起,骗了你。”

金玉阙一指坟墓:“那这里面躺着的是谁?”

应千衫木然不动,俄而才缓缓道:“替我而死的,他是替我而死的。”

金玉阙冷冷一笑,说道:“你胆子倒挺大,不怕世人认为死去的才是真,而你只是一个冒充货吗?”

应千衫正待说话,金玉阙蓦地探手抓住他的手掌,翻过一看,这一看不仅金玉阙愣住了,连应千衫也愣住了:这上面分明全是苦练暗器而形成的老茧。

金玉阙又将袖子往上一拨,只见左臂上一条蜈蚣也似的伤痕,金玉阙狐疑的神色一闪而过,应千衫却是记起了这条伤疤。

“这还是昔日为了成为金刀驸马而拼出的伤痕。”

说完后,两人皆是怅惘,金玉阙心中想的什么,应千衫不知,他只是惘然,庄周梦蝶,或是蝶梦庄周,而我是谁?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应千衫摇摇头,挥散思绪,说道,“回去吧。”

金玉阙面无表情,冷冷道:“你颠弄世人,真的不怕吗?”

“你陪我一起,他们会相信的。”

金玉阙默然无语,应千衫道:“走吧。”金玉阙蓦地展颜一笑,伸手握住他,“好,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家。”

应千衫僵了下,便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

一路回到北武盟,守门人一见应千衫,下巴都快掉了,叫道:“应、应盟主?”

另一守门人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没看错吧!”

“你是谁?!胆敢假冒应盟主!”

应千衫哼道:“我就是应千衫!”

“快去叫宋盟主!”

北武盟刚休整完毕,却又乱成一锅粥,四处都是人影,全都围拢应、金二人,金玉阙还是紧紧握住他的手,脸上挂着笑意。

宋一鸣从里间出来,一见应千衫容貌,腿先自软了三分,慢慢走将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金玉阙牵着应千衫的手,语不成词地道:“你不是大哥,我明明……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我大哥!”

应千衫眉毛一皱,缓缓说道:“一鸣,你仔细看看,我就是应千衫,当夜我被十方教人暗袭,侥幸躲过一劫,但一直隐于暗处的替身却没能幸免,死在当场,而我就势潜伏下来,观察十方教倒底意欲何为。”

但宋一鸣丝毫不听,拿出夺魂判官笔便道:“胆敢冒充我大哥,纳命来!”

应千衫身形一撤,却见金玉阙仍抓住自己的左手不动,是以不再想躲避,右手一挥,但见满天银光,恰如蓬雨,无数暗器霎时间激射向宋一鸣。

宋一鸣使出铁袖功,将暗器紧全都挡下来,却听应千衫道:“一鸣,不要动武了,连玉阙都已相信了我,难道你还不知我是本人吗?”

“好!”宋一鸣问道,“那我问你,我们兄弟三人结拜的日子是哪年哪月?”

“宣德八年三月十一日。”

宋一鸣脸色微动,动着嘴唇,传音入密继续问道。

“你的千幻手名头是怎么来的?”

“你买通百晓江湖报硬捧起来的。”

宋一鸣又问道:“三月曾和我们谈过他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那是谁?”

应千衫缓缓吐气说道:“二十年前闻名江湖的侠探陆小凤。”

宋一鸣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应千衫,又看了看金玉阙,嘴里不由重复道:“你真是大哥?我明明看见你的尸体……为何,不,这不可能!”

此时金玉阙松开了应千衫的手,慢慢走到中央,说道:“他确实是应千衫,是玉阙的丈夫,也是你的大哥,宋三哥。”

宋一鸣噔噔倒退两步,手中判官笔落在地上,捂脸不语,俄而才抬起头,泪流满面,他喜极而泣道:“太好了,大哥,你没死,太好了。”

一个跃步走到应千衫面前,握住他的手,连声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应千衫道:“欺瞒了众人,迫不得已,实在愧对你们。”

本来已在户部注销了应千衫的帐号,宋一鸣又陪着他去重新注册,这下好了,本来是外地户口,因应千衫已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大侠,更在半官方组织的北武盟任职,户部的官员直接轻轻一勾,将应千衫注册为北京户口,想来真是因祸得福,据传后面许多人纷纷效仿假死之道,以此入户北京,不久后朝廷颁布了法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死而复生!”

应千衫成了建国以来最后一个假死之人。

应千衫回到自己书房,眼见的书房仍旧与之前相差无几,陪在一旁的宋一鸣说道:“大哥,这间书房我还日日派人打扫,不曾想你真有回来一日,真是天之大幸,小弟的副盟主之位也正好还给你,这是北武盟令。”

应千衫却推辞道:“不了,一鸣,经此一役我算明白了,当初兄弟三人中,我的武功是最差的,还靠你琢磨心思,才将我的名号打响,现在看来,江湖中确实武功高才是王道,这副盟主仍由你做吧。”

宋一鸣再让几番,应千衫只是不同意,最后只得收好令牌,但仍道:“大哥冷静下来后,我再把盟主之位还给你吧。”

“对了,二哥前几日也为你重出江湖,想要替你报仇,不知现在身处何方,想来百晓江湖报得了消息,必定广发四方,他应该知道你没事了吧。”

应千衫淡淡道:“我和他见过一面,他说既然我无事就好,他已厌倦江湖,重新归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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