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与艾瑞珂一起来过的昏暗小房间中，只有我和凡尼克神父两人。我们从后门进入教会，之后，便在这里讨论我昨天的经历与获得的情报。

“居然还有这种事……我也怀疑过王都之内是否还有黑法师的同谋。自从拔除达尔罗里克家族的隐患后，再要找到蛛丝马迹就困难了不少，但现在至少能肯定同谋的存在。”神父摸着下巴，愁眉苦脸的样子比之前更为凝重。

“所以我想找你们帮忙，如果能帮助洛菲想起那人是谁，我们可以省去不少功夫。”希尔此时正在广场上协助利姆露主持阅兵式，我只能先说服凡尼克神父，这样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一半了。

“在这点上我不会阻碍您，但也无法表示支持，据您所述的情况来看，能让她想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她真能回忆起来，一名逃犯的证词又能有多少说服力？”凡尼克神父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他的话是有道理，但我也有我的立场，我不能因此而放弃。

“只要你不反对就可以了，事实上我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没法达成完全一致的情况下，不相互绊脚就是最好的协助。”

现在分析一下，黑法师的事之所以进展缓慢，对方狡诈是一因素，可更大的问题还是我们这里始终无法团结一致。

王族不仅仅与议会止步于表面和解，与教会的联系也是聊胜于无，大家虽然有共同的目的，但实际行动却也只有基本的情报交流。

而我，明明是当事人，关系到黑法师的应对时，却总是被排斥在外，这大概也是让我产生离开想法的原因之一。

“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您能理解我的心情，想必也就能知道我的苦衷了。”凡尼克神父听出了我话中的讽刺，明明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他却表现出一脸歉意的样子。

“苦衷？是为了洗刷自己父亲带来的耻辱吗？”之前的会议上，凡尼克神父也是展现过自己对抗黑法师的觉悟的，哪怕这没能引起多少人的热情。

“并非如此……我手上这本女神教典的凡尼克之章是从先代那里继承过来的，每位执有圣章的裁决神官都是女神的眼睛，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位虔诚的信徒在女神的眼前做出背叛行为。”凡尼克神父攥紧拳头，青色的经络因此布满了他的拳头。

能让虔诚信徒背叛的原因？听凡尼克神父一说，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深入而又容易被忽视的问题。先代凡尼克之章到底在追求什么？为此甚至放弃了信仰，去亲近本应被自己讨伐的黑魔术。

为了金钱？从未听说过黑魔术能创造出财富。为了研究黑魔术，需要的投入本就是个无底洞，在生财之道上绝对是一个亏本买卖。

为了权利？或许有这样的人存在，但这一类往往在成功前便被教会讨伐，其所需的时间同样深不见底，还不如谋划一次起义或叛乱更实在些。

为了力量？绝大多数触碰禁忌的人都是为了这个，但握有女神代行权的凡尼克之章其本身就受到神明的加护，根本没必要为此而去背叛信仰。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目光在眼前的凡尼克之章身上徘徊，一身西装的他只有一样东西与其他司教相同。

“只要是我知道的，无所不答。”凡尼克神父看着我的眼睛，他也在试图通过眼睛看穿我现在脑中所想。

“你们的围脖应该是一种信物吧，教会不是信奉女神吗？那信物上的图纹不应该是与女神有关的东西吗？但为什么会选择‘龙’作为图纹？”这是我很久前就在意的问题，虽然我对宗教信仰方面不太理解，但按照常理都应该会产生和我一样的疑问。

“您应该听过‘银色巨龙为世人送来女神圣炎’这一事迹吧，围脖也是因此而来的，在银炎熄灭的当今，我们只能将寓意寄托在这织物上，围脖缠身意味着我们无时无刻都在用银炎洗涤自己的灵魂。”凡尼克神父轻轻抚摸围脖上的龙纹，像是宠溺自己爱女的父亲，又像是望着情人的痴汉。

“那么问个失礼的问题，银炎毕竟只是神明力量而非神明本身，我想知道教会信仰的到底是神明本身还是神明的力量呢？”我能看到这个世界在信仰上存在的问题，人们对英雄王的崇拜堪称狂热，但对女神仅表现出尊敬，凡尼克神父给我的答案更是模糊了这一尊敬。

人们对神明的尊敬，是出于其本身还是其力量？前者肯定是绝对忠诚，但后者……

我没有继续提问，凡尼克神父虽然在思考我的问题，但他明显在压制心中的什么，那东西或对我或对他自己，总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凡尼克神父！我听说您已经……你是——薰？为什么你会在这？”小黑屋的房门被推开，逐渐沉郁的氛围也随着光线的照入而被驱散，我用手遮挡些许光线看向门口，来者竟是蕾姆。

她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名……青年？我对她们出现在这有些惊讶，再仔细一想后，似乎是我让她们投靠教会的，出现在这里也就正常了。

“哟，你和……你朋友最近还好吗？之前见面都没机会和你好好打个招呼。”我自来熟地问候蕾姆，这也是为了能让凡尼克神父能在刚才的问题上分散一点注意，我可不想因为一个信仰问题就真惹恼了他。

“承蒙您关照。王子殿下，扎菲尔以及我都平安无事。”扎菲尔应该是她身后同伴的名字，只是她们见到我并不是很开心，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了她们。

“蕾姆小姐找我有什么事？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广场上，陪伴在主君身边吗？”凡尼克神父打断了我们的问候，这时候来找他肯定有事要说。

“师傅他有些疑惑，从外面的阵势上来看，费洛克斯这次是打算把王都所有的兵力都派上前线，在黑法师威胁未除去的情况下这也太不妥了。”蕾姆复述着约书亚的原话，想不到利姆露居然没留军队驻守王都，按理说就算在正常情况下这也是战争期间不可取的调军方式。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来找我，约书亚没有找利姆露殿下询问吗？”凡尼克神父好奇反问道，这样的事情的确轮不到他来插嘴。

“师傅问过了，但利姆露殿下拒绝回答他，所以希望您能帮我们询问一下他们的打算，毕竟我们现在也算是盟友。”蕾姆耸了耸肩，看来她对我的不友善也是因为利姆露的拒绝。

“我知道了，稍后我会去的。”

凡尼克神父刚答应下来，神殿之外便传来低沉号角，那是军队出征的警鸣，看来利姆露他们是在检阅结束后，打算直接派军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