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庭里，其实还有一位成员的，那是若零只见过一面的，白姨的丈夫；许小铭的父亲，许叔。想到这儿，若零心中又很不是滋味，作为军人，许叔常年漂泊，音讯全无，现在更是生死不知。自己要是走了，她们该怎么办呢？

若零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白姨说过，她们店虽然客人多，但实际上的利润并没有多少，只因为她不肯在食材上省钱，像肉排，蘑菇片，鸡蛋这些，都是挑的上好食材。

而另一方面，这家店的客人又大多是工薪阶级，不可能提太多价格。所以面馆一直都处在生意红火却赚不到多少钱的境地，但也正是她的这种执着，才让这家位置偏僻的小店一直处在客源满满的状态。

“小铭，乖，妈妈背你回家。”若零收回思绪，却见白兰正温柔地背起了睡梦中的许小铭。他马上意会，也站起身来，确认店里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就和背着许小铭的白兰从店里走了出来。

若零熟练地用备用钥匙锁上了店门，三人走行在回家的路上。

金色的烈阳很有力度，把路上的空气都烤得呈扭曲状。几人尽量从房屋的背阴处过去，很快就站在了公寓的楼下。

看着这栋已有些年头的红色砖楼，若零突然感到一阵怀念，旋即打开了这扇老旧的带锁孔的密码门。

开了“402”的房门，若零侧到一边，把还在背着许小铭的白兰让了进去。“白姨，我现在就不来唠叨了。”他笑了笑，指指对面的“401”房门，“我先回家收拾一下。”

“也好，需要帮忙的话，开门叫下白姨就好了。白姨这几天太忙了，也没帮你收拾收拾。”白兰略带歉意地点头道。

若零最后爱怜地摸了摸许小铭熟睡中的脸蛋，就转身离开了。

换上另一把钥匙，他打开了家门，一股阴凉的气息扑面过来，两个星期没住人，家里显得非常凉快。

拉开窗帘，热烈的阳光就把没开灯的小屋里照得亮如白昼。

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屋，虽然不大，但对于独居的若零来说是绰绰有余的。他打开了窗，简略地扫了扫屋内的光景。

虽然一些地方还落着灰尘，但大致上是干净的，毕竟他也不是个邋遢的人，直到自己被“抓去”当造梦者的那天前，都是有好好打扫过的。

再加上白姨也可能帮他扫过屋子，若零只用了十来分钟的时间就擦去了地板和桌椅上的灰尘。

“嘛，这才像个家的样子。”把抹布挂好，若零抹了一把汗，扫视着房间里的情况：叠好的被褥，一尘不染的地板，以及干爽的桌面。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咕~”

他这才发现，已经三点多了，自己还没吃过饭。

也罢，反正快到晚饭时间了。因为白姨经营的是餐馆，所以若零也习惯性地提早饭点了。

自己煮的面，吃起来会有种微妙的成就感。若零唏哩呼噜地大口喝着汤，心里却突然想到，怎么在研究中心里就自动把习惯改回去了呢？

但他只是随便的想想，这种问题也懒

得深究。

吃着吃着，突然响起一阵开锁的声音。若零转头看去，原来是白姨来了。

看见正吃着面的若零，她顿时露出不高兴的神色，说道：“白姨不是跟你说过很多回了吗，饿的时候白姨给你煮面条吃，你这孩子，又自己花钱。”

白兰脸上心疼的表情，若零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暖暖的。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窘迫处境，所以每天都会让他在店里吃上两顿免费的面条，尽量让他不在吃饭这个问题上花钱。

其实以她每天给他的打工费来说，是完全可以不用管吃的，但熟知白兰脾气的若零没有拒绝，而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吃晚饭了呢？”她又问了一句，若零自然不会让白姨担心，用“坐车久了肚子有点饿”这类话一语带过了。

她还想再打扫下卫生，但在若零再三的拒绝下，也只好作罢。

快到了晚上开店的时间，再闲聊两句，白兰也起身准备走了。

“等等。”但是若零叫住了她，微笑道：“白姨，让小铭多休息一会，今晚就让我来吧。”

夜晚的小路，显得冷冷清清，而窄小的巷子里，更是如此。在一家名为“香回春”的面馆里，若零把最后几碟碗筷洗净，将之摆在了消毒柜里。

“喝——啊~”他伸了个懒腰，活动着酸涩的肌肉关节。晚上的面馆生意并不如中午的红火，客人很快就走完了，也算是给了若零一点喘息的余地，不至于忙得喘不过气来。

“小伙子，累了吧？”见状，白兰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却满是赞赏，旋即话头一转，“先别急着回家，跟白姨去一趟菜市场，给你做一顿‘接风宴’。”

若零刚想谢绝她的好意，但看见白兰眼里的不容拒绝之色，他也就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两人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

在门牌号为“402”的公寓里，一张圆木桌上，摆满了各色的菜肴，一家有大有小的“四口”人家正齐齐地聚在桌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今晚，注定是愉快的一夜。

夹起一块鱼香肉丝，若零品尝着它的嫩滑鲜美。“若零，前段时间你走得急，能不能说说，这几天你到哪儿去了？”刚要再下一筷子，却听白兰如此向自己问道。

此言一出，就有一老一少的目光齐齐地转了过来，显然也想从若零嘴里听到他的经历。

这……若零手中的筷子顿时僵在了那一盘鱼香肉丝上。果然，自己最不想被提及的事，还是被白姨的关心之情拎在了明面上，容不得他避开。

“呃……”他一时语塞，脑海中飞快地闪着应对的方法，但最终，还是颓然地叹了口气：“我能不说吗，白姨……”

换做平时里善解人意的白兰，听到这话，就会巧妙地帮他岔开尴尬，换个话题。但今晚的她喝了点酒，微醺的白姨并不打算放过若零。

但她刚要追问，就被一旁的李婆婆拦了下来：“小兰，吃点菜吧，你做的的拍黄瓜老鲜了！”

这操着方言的话语，

解除了若零的为难之色，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婆婆。

李婆婆古稀之年，身子骨却很硬朗，更难能可贵的是，老人家的头脑清明，平时在面馆里数钱，从来没犯过糊涂。

白姨和李婆婆接着黄瓜的话题聊得起劲，若零却听到另一个稚嫩的声音：“若零哥哥，你是也军人吗？”这番莫名的话，让他有些不解，“嗯？哥哥不是军人呀小铭，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军人呢？”

一根手指搭在下巴上轻点着，许小铭似是在回忆着。“因为，爸爸也总说，军人的的任务是不能说的诶……”，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哥哥再过一阵子又要走了，不是军人的话，就不是去执行任务了吗……？”

许小铭天真的童语，听在若零心里却让他有些酸楚。多好的孩子，却一直缺少了那名为“父爱”的温暖。而现在，自己难道要把她心里依靠着的，名为“兄长”的存在，也给抹去么？

这怎么可能，我做不到啊……。

“不不不，小铭，哥哥就是去执行任务啦！”

等回过神来，若零却已然说出了这番话，“只不过哥哥年纪还小，只是去执行一些比较简单的任务哦，以后还会回来的！”

“不用担心你爸爸，许叔叔是个伟大的军人，他一定会平安凯旋的！”

听到若零的话，许小铭露出惊喜的神色：“真的吗。若零哥哥，你和爸爸都会回来哒？”

她扑进了若零的怀里，在他的怀中扭动着，欣喜地蹭着他的胸口，撒娇到。“小铭还有一个问题，若零哥哥说的‘凯旋’是什么意思呀？”

她小小的脑袋还理解不了这两字所承载的分量。闻言，若零抱稳了她小小的身体，宠溺地用食指刮了刮她的小琼鼻，笑着解释道：“凯旋的意思啊，就是有一天，你的军人爸爸，他会骑着高大的战马，率领着千万胜战归来的雄兵，来家门口迎接他的宝贝儿女儿，许——小——铭，呐！哈哈哈——”

描绘着那只属于李叔的将军场景。若零畅快地大笑着，用这番善意的话语，送给了许小铭一个古铜色的美丽童话,

似是想象到那个盛大场面，许小铭的眼神渐渐迷离，她细小的睫毛颤动着。良久，竟有两道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但若零没有惊慌，这泪水并不为伤感，他温柔地抹去许小铭脸上的那象征着喜悦的眼泪，淡淡地笑着。

一旁的白姨李婆婆二人，早就停止了日常的闲聊，转而面带慈祥地看着他们，眼中晃动着慈爱的暖流。

“那，爸爸坐在马儿身上，会不会晃呀，是什么样的感觉呀？”许小铭把她的小脑袋靠在若零的胸膛上磨蹭了一会，突然好奇地抬头问道。

“嘿嘿……坐在马儿身上的感觉，就是这样！！”若零把手环在许小铭的腰上，坏笑着突然发难，提着她在客厅里转起了圈圈，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久违的玩闹，许小铭很是享受，一边咯咯地笑着。

这不大的屋子里，荡漾着许小铭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公寓中，回荡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