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他。”瓦伦蒂诺在学院的走廊里行走，步伐散乱。他垂着头，跟在奥雷里奥背后，两人相距大约三步。他的声音不甚响亮，勉强能传到奥雷里奥耳中。

奥雷里奥知道“他”指代何人，冷漠地说道：“当然。”

“什么时候？”瓦伦蒂诺一声长叹。他快走了几步，追赶上奥雷里奥，如此便可以用更小的声音。学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他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被旁人听见。他将声音压低极低：“不要告诉我……是刑场上。”

“你已经默认他会失败了。”奥雷里奥面无表情。

“难道不会吗！”瓦伦蒂诺说道，“不论谁给他撑腰，最后的结果都一样。甚至就算他赢了，结果也一样。他只是颗棋子，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处理。你应该比我清楚。”

“你知我知，他不知。他还以为自己是棋手。”

“所以……我才想要你救他。”

“没救了！”奥雷里奥甩下一句，迈开大步便走。瓦伦蒂诺几乎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不等瓦伦蒂诺开口，奥雷里奥又说道：“不要在走廊里乱跑。”

瓦伦蒂诺跑了十几步，就觉得呼吸纷乱。他说不出完整的话，先捉住奥雷里奥的手腕，才断断续续地说道：“等……等等我。”

见奥雷里奥回身，他又说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想在刑场上见他一面，首先你要先活到那个时候。”

瓦伦蒂诺一愣，问道：“为什么活不到？我们就是一群学者，他……何必呢？”

奥雷里奥苦笑一声，说道：“也是，活下去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他应该会讲情面，留你一条小命。但是，我……是他的目标之一。不出意外，他会先控制塞伦西亚城内的重要部门，最初是元老院和内阁，然后是巡逻队和城市卫队。掌控了塞伦西亚城，他的下一站就是这里。”

“他要来抓你？”

“一切开始于这里，一切又在这里终止。”奥雷里奥说得颇为含糊。

“看来是的。”瓦伦蒂诺叹道。

“所以，不要跟着我。”奥雷里奥说道，“回家找你父亲，告诉他请几个月的假，离元老院远一点。”

“他不会答应的。”瓦伦蒂诺说道。

奥雷里奥厉声道：“不要逼我半夜摸进你家，把楼梯上的扶手锯断！我不是在开玩笑。你不让他称病休假，我就只能帮他来点伤病了。”

瓦伦蒂诺愕然，怔怔地点头：“好……好！我这就回去。”

“不是现在。我还有件事要你帮我。再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之后你就回家。在事态平息之前，绝对不要回来。”

“我……为什么？”

奥雷里奥不答，只是自顾自说着：“我也让歌洛莉娅回家了。还让她带上了萝丝和米拉。”

瓦伦蒂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一早，奥雷里奥的实验室里，竟然如此安静。但他不能接受朋友的安排。“你把所有人都送走了，你想当光杆司令吗！卢西亚诺挑起事端，至少也有……一两百人吧！”

“不止。”

“你知道不止一两百，还要独自对付他？你脑袋坏掉了吧！”瓦伦蒂诺起初的声音较低，但说到后一句时，已压抑不住情绪。他的怒骂填满整条走廊，引得十数人回顾。

瓦伦蒂诺一愣，随后掩饰道：“你父亲给你安排了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还不如给我！”他的声音仍很响亮，但毕竟没有真情实感，不及刚才的一句引人注意。那旁观的十数人中，只有半数背过身，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余下的仍在好奇，这两人究竟在争吵什么。

“我怕她是个痨病鬼！”奥雷里奥恶狠狠地回应，“脸比纸还白。我还想多活两年！走了！别和我再提她！”他说罢再度迈开大步，瓦伦蒂诺又小跑追随。围观的众人知道没趣，终于全部离去。

终于摆脱了好事者们，奥雷里奥松了口气，对瓦伦蒂诺说道：“我可没打算单独对付他，还有他手下那群流氓无赖。”

“流氓无赖？”瓦伦蒂诺最先注意到的，却是对方的用词。

奥雷里奥说道：“等着瞧。”

“你不让我瞧。”瓦伦蒂诺玩笑道。他想令气稍微稍缓和，他现在胸口很闷，他不觉得只是因为小跑了几步。

“围猎时碰上几百头蠢鹿，也没有猎人能杀光它们。”奥雷里奥说道，“总有几个没倒在战场上的，等他们要挂上绞刑架时，你就知道那是群什么人了。”

“别这么神秘！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留点悬念为好，能让你更想活下去。”

“我不喜欢你在这卖关子！”瓦伦蒂诺发出抗议。“不过，还是算了。回答另一个问题吧，谁是你的帮手？”

“帮手在路上了。”奥雷里奥说道，“从莱伊亚赶来。”

“人很多吗？”

“很少，三百人而已。”奥雷里奥说道，“想调动更多人，那就要向元老院请示了。元老院不可能应允的。”

“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一无所知吗！”

“蜘蛛的头领已被除掉了，元老院的人像是瞎子。内阁的人大多心知肚明，但他们都是卢西亚诺的金主，都盼着卢西亚诺处理自己的对手，就只好假装不知道了。”

“腐败的混账东西！”瓦伦蒂诺低声骂道。

“他们真不知或是假作不知都好，否则就没有我的戏份了。”奥雷里奥说道，“灾祸当前，我们看到的不该只是灾祸。考虑借着灾祸能做什么，这叫因时制宜。”

“相时而动。”瓦伦蒂诺笑着补充道，“这是你家代代相传的祖训，我都知道。你打算……”

奥雷里奥将手指竖在嘴唇前方，并“嘘”了一声，又一指左手边的大门。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来到五层。瓦伦蒂诺知道这房间，不需要看见门牌，也能够认出来。

“你要见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