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书房的，是这栋房子的另一位主人，化名为西奥多的男人。西奥多身材修长，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孔。他与面前的莱昂内洛一样，同是管理局的间谍。但他年轻许多，还不到三十岁。但他头脑灵光，已被莱昂内洛当作亲信。

莱昂内洛一见是他，便不再那么警惕。他挪开压在文件上的书籍，一边继续着文书工作，一边问道：“西奥多，你怎么来了？”他们在工作当中，仍以化名相称。

“莱奥。”西奥多招呼着，并将书房的门带上。他回过身时，手中多了一张便条，这是他刚从袖中抽出的。他上前将便条放在桌角，然后又退回门前。

莱昂内洛放下笔，打开便条扫了眼，又送到油灯上烧毁。他望着纸上的火焰，问道：“让我去那种地方，情报可靠吗？”

“非常可靠，莱奥。”

“很好。”莱昂内洛说罢，便与西奥多一同走出书房。两人在楼梯口分别，西奥多返回自己的房间，莱昂内洛则走下楼梯。他在门口拿了件黑斗篷，系到身上后走出大门。他自北门出城，一路向西北方前进。

他手下的间谍，与他约见的场所，总是千奇百怪的。此番定在城外的公墓，也并不令他奇怪。

他在城外的大道上疾走，不时回头留意身后的情形。这是他工作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只怕有人在跟踪他。但时间已接近午夜，行走在路上的人极少。他来到墓地时，并无人与他同路。但他在此之前，兜了一个大圈子，先绕到墓地的北方，再从西侧进入。

夜间的墓地阴森可怖，周围单调的虫鸣，使得气氛更为骇人。他心生不祥的预感，右手紧握着怀中的匕首。他远远地望见两个人影，便迎着他们走了上去。

他们相距尚有两步，其中一人便招呼道：“莱昂内洛先生。”

莱昂内洛一惊。自己完整的名字，就算是在管理局内，知道的人也屈指可数。而那些间谍和特务，都曾受过特别的训练，他们绝不会忘记重要的一条，以化名称呼彼此。

他只觉得大祸临头，每个间谍的全名暴露时，都会产生这种感受。他抽出怀中的匕首，还未来及刺出去，正前方便传来两声巨响。

他的感觉似有些迟钝了，他倒地时才察觉，自己的胸腹部有两处剧痛的伤口。“手枪。”他心想。

他的视野渐渐模糊，只看到两个身影正在远去。“该死的叛徒！”他在心里暗骂。

两声巨响飘来，歌洛莉娅一惊：“这两声是……枪响？”

“小点声。”奥雷里奥说道，“我们好像恰巧碰上了什么。”

歌洛莉娅用力点头，只以微弱的气息发出声音：“那个人……倒了？我们怎么办？”

“观望一下。”奥雷里奥说道。

“可他需要救助。”

“就算现在巴尔巴利先生在这，也治不好两处枪伤。”奥雷里奥说道，“我们要小心为妙，谁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另一支火器？我们不能冒着多两个伤员的风险。”

“明白了。”

他们见那两个人影走上通往北方的大路，才弯着腰潜入墓地中。他们来到伤者的身边，见其状况果然不容乐观。

那人的上腹部，有两处枪伤，一颗命中了胃部，另一颗或许伤及肝脏。他用左手按着右侧的那处伤口，鲜血却从指间渗出来。他的神志不太清醒，看来他已命在顷刻。

他又见两个模糊的人影，嘴唇张了又合，发出微弱的声音：“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奥雷里奥低声应道：“我们是谁并不重要。也许我们能帮帮你？让我看看。”

“不必了。”那人嘴角也渗出血，“我死定了。”

歌洛莉娅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会通知你的家人，还有……那两个人。”

“我叫莱昂内洛，你们本不该知道这个名字。”

“为什么？”歌洛莉娅问道。

“我是你们口中的‘蜘蛛’。”莱昂内洛说道，“你们不必通知我的家人，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家人。如果你们想要帮我，就告诉元首。”

“你的死讯吗？”

“我的死活无足轻重。重要的是，管理局里出了叛徒。一场大的……”他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大量鲜血从口中涌出。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嘴唇只无声地蠕动。

“阴谋。”奥雷里奥替他说道。莱昂内洛点头。

“谋反。”奥雷里奥说得更为确切。莱昂内洛再次点头，甚至脸上还浮出了微笑。他带着笑容，说出最后几个字：“记住……叛徒……西奥多。”随即，他便断了气。

“安息吧。”歌洛莉娅柔声说道。她叹着气起身，又向奥雷里奥询问：“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杀掉‘蜘蛛’的人？”

奥雷里奥不答，心想：“卢西亚诺恐怕没有这种能耐。他不曾有过暗杀的经验，应该……不是他。难道……不，这件事决不能声张出去，更不能通知元首。向主谋汇报这种事，难道还能得到奖赏？”

他刚打定主意，却突然想到些什么。他当即抽出怀中的卷轴，令其上记述的法术生效。转瞬之间，他便身处蓝色的法阵当中。他在法阵的中心不过半秒，左手便向斜上方挥动，将之前制造的冰锥向西北方抛射。

冰锥落在一丛灌木中，随即一声惨叫传出。

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一秒之内，歌洛莉娅浑浑噩噩地跟在奥雷里奥身后，见他将一人从树丛中拖出来。那人的左大腿，从内侧向外侧被冰锥贯穿。

奥雷里奥发射的冰锥直径超过三吋，已将那人腿上的大动脉截断。但冰锥上的冷气，封闭了那人腿上的创口，那人在冰锥融化之前，并无性命之忧。

奥雷里奥冷眼望着那人，说道：“鬼鬼祟祟的，你是谁？”

“我……我是个木工。”那人慌乱地回答，又望了眼腿上的伤口，喊道：“完了！我要……死了！快，救我！大人，快救我！”

“你是木工？你叫什么？”

“西……西奥多。”

“幸会，西奥多。”奥雷里奥飞起一脚，正中那人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