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间，厅里的座钟连敲了十下。奥雷里奥掀开被子，下床后又穿上往常的黑袍。他推开卧室门离开，不久后又折返回来。漆黑中传来猫叫声，因为他从厨房拿回了一小块煮牛肉，嗅觉灵敏的黑猫，闻见那气味又变得活跃起来。

奥雷里奥将牛肉喂给那黑猫，可猫却并不完全满足，因为这次吃到的肉，比上午的小了一半。它绕着奥雷里奥转圈，并叫个不停。奥雷里奥却并不再喂食，又将它抱在怀里，随后带出了实验室。他在临走之前，又抓上一件黑斗篷。他在走廊里快步而行，左手则将斗篷罩在那猫头上。

尚未到大门关闭的时间，他便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门卫粗心大意，也并未发觉他隐藏着什么，尽管那黑猫并不安分，时而扭动时而又叫上两声。

他走出大楼，又从学院的东门走出。在门外的阴影中，有个身材瘦长的人等着他。

“你来得还真准时，十点十五分。”肥皂迎上来说道。

“你怎么知道？”

肥皂并不作答，只是仰头望着学院的钟楼。那钟楼位于学院的偏东南的位置上，原本是学院的中心位置，但学院历经扩建后，它便偏离了正中。那钟楼高耸达百余呎，可硕大的表盘附近，却全无照明。它几乎融入无月的夜空，若没有一双夜视眼，哪能知道现在的时刻？

“你不光耳朵灵敏，眼力也了得。”奥雷里奥称赞。

“最近的事了。在和你们碰上之前，我一到晚上什么都看不清楚。唉……我不想提这事情！”肥皂说着，面露几分惆怅的神情。她硬是一笑，望着奥雷里奥右臂的臂弯处。奥雷里奥揭去斗篷，那里有一对发出金光的眼睛。肥皂笑道：“希望它真的能派上用场！”

“敬请期待。”奥雷里奥说着，便与肥皂一同上了马车。赶车的赫拉德一挥马鞭，马车开出加拉尼奥洛城，不久便又驶入塞伦西亚。他们接受盘查的时候，花了不少的时间，入城后马车只行了两三百呎，就听见城市中心的大钟，沉闷地响了十二下。

奥雷里奥拉开车厢前侧的小门，对赶车的赫拉德说道：“快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抓紧，在十分钟内感到阿尔贝托街。”他没得到口头的回应，却明显感到马车行驶得快了许多。

马车转过两个街角，又驶过横跨泰纳河的老石桥，驶入了那条白天时最繁忙的街道。

此刻，这里却异常冷清。因为这里街道的两旁，几乎没有半户人居住，繁忙的缘由全在于商业活动。太阳完全下山后不久，商户便会闭门，摊主们则将东西装箱，锁起来或是搬回家。既然商店和摊位都中止了营业，顾客们也不会在此逗留。因此，这里或许是此时，整个塞伦西亚城中最安静之处，立在街道两旁的，只有燃烧魔力的照明器具。

“这里甚至比公墓里更安静。”奥雷里奥说道，“总有些胆大的小子，会跑到公墓里喝酒。”

肥皂笑道：“我也不怕鬼。这么冷清的地方，为什么……你那朋友还要巡逻这里？会有人来吗？”

“巡逻队在别处提防斗殴等等，在这里巡逻就是为了对付小贼。”奥雷里奥解释道，“有些商人卖的东西比较重，又不容易变质的，就会留在这里，只挂一把小锁。小贼们很喜欢这种目标，只要用根铁丝就能撬开。这里有不少摊位的货物价值连城，偷到哪件都是一笔横财。”

“所以说，巡逻的会很多？”

“少不了。”奥雷里奥应道，“所以我们要混入其中。”

肥皂说道：“这不容易吧？要不那些贼……会这么干的。我了解他们，他们为了钱，这点功夫还是愿意下的。你要不想请你的朋友帮忙，估计是不行的吧。”

“窃贼做不来的事情，不代表我也做不了。”奥雷里奥冷笑，“我早有准备。”

马车又行了两三分钟，奥雷里奥敲了敲车厢前壁，赫拉德立刻停下马车。肥皂先跳下车厢，奥雷里奥则紧随其后。他绕到车前，对赫拉德说道：“去妓院门口，停在路边等我们，就是最大的那家。”

“怎么？你来了兴致？”肥皂开着玩笑。

奥雷里奥瞥了她一眼，对赫拉德说道：“在那里等人，显得最不突兀。”

其实无需向赫拉德解释。因为赫拉德军人出身，懂得要服从命令。向这位战士提出要求时，不必带上理由。而奥雷里奥表面上是告知赫拉德，实质上却为了向肥皂解释。

“别说得好像我不知道一样。我们知道我们有正经事，有什么想法，也得干完正事再说，对吧？”

“我真懒得理你。”奥雷里奥说罢，也确实不在开口。他怀抱黑猫，沿阿尔贝托街走着。他走得极快，肥皂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不被他落在后面。“你等会我。”肥皂的要求，他也全当没有听见。

但他并非单纯地生闷气。他行走的时候，目光并不呆板，反倒四下搜寻。与其他街道一样，两旁有不少小巷汇入，将一系列平行的街道沟通起来。这些小巷大多狭窄而昏暗，能容两人并排同行的，还不足六分之一。少数巷中有两旁房屋的主人点灯照明，多半则是一片昏暗。奥雷里奥与肥皂都穿了深色衣服，只要缩进那些昏暗的巷中，便能够隐藏器身形。

奥雷里奥筛选许久，最终选中了一路走来，最为狭窄的那一条暗巷。这条小巷两侧都是冷冰冰的石墙，宽度平均仅有一呎半而已，几乎没有男人不侧身能够穿过的。

奥雷里奥停下脚步，朝那暗巷一指，说道：“进去。”

“你先请。”肥皂笑道，“我看你能不能进去。”

“还是女士优先。”奥雷里奥说着，却背向那条暗巷，向外走出了大约两步。肥皂隐约看到，一片状的物体，从他左手上掉落在地。同时，他怀里的黑猫，又变得不安分起来。它挣扎着，又不停地叫嚷，像是想跳到地上。

奥雷里奥却揽着它，并带它一同走入暗巷。他一手抱着猫，另一手抓着长袍的下摆，侧身挪进小巷里，对肥皂说道：“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