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在我的实验室里吵闹？”奥雷里奥心想，同时将实验室门推开——其实他知道那是谁，缘由也能猜个大概。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歌洛莉娅正与肥皂正吵着。两人吵闹的激烈程度，却是他没有预料的。

歌洛莉娅穿上了几天前订做的裙装，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她的对面则是肥皂，竟同样穿上了盛装，一件蓝灰色的长裙。肥皂虽然出身于贫民窟当中，但或许因为她没少见过贵族小姐们的做派，而且又生了张漂亮的脸孔，身材也高挑而苗条，穿上华丽的礼服，竟也颇像是个真的贵族。

歌洛莉娅听到门敞开的声音，偏头望见奥雷里奥，大声质问道：“为什么这个女人，也能穿成这样去参加舞会！这是不是你安排的！你刚才是不是就去帮她挑衣服了！这身衣服也是你买的吧！你给我说清楚！”

“问题有点多，你希望我先回答哪个？”

“随便你！但是都得给我答上来！”歌洛莉娅不满地说道。她气得脸涨红，胸脯一起一伏，不住地大口喘息。她又低声抱怨：“天哪，这衣服太紧了！我都快要闷死了。”

“你的衣服比我的漂亮，你要是嫌难受，不如给我穿吧？”肥皂说道。她像往常一样，和歌洛莉娅吵架时，总是一副轻松的样子，时常挑衅似地微笑着，更是很少焦躁。“不对，不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屁股，可没办法像你这样……”

“闭嘴！”歌洛莉娅怒道。她转向奥雷里奥，说道：“她从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对我品头论足的，像个……流氓！我想打她一顿！”

“因为你的屁股就是很大啊。”肥皂又笑着。她见歌洛莉娅气势汹汹，向后却了半步，说道：“你要是把我打得鼻青脸肿，我可就没法帮他做事了。据他所说，今天晚上，我的工作可很重要。”

歌洛莉娅一愣，转向奥雷里奥，问道：“是……是吗？你让她干什么？你不会有什么大的计划吧？怎么不告诉我？”

“你的嘴不严实。”肥皂说道。

“没什么，只是窃听。这身衣服，也就帮助她混进去而已。”奥雷里奥说道，“参加晚宴的都是十八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些人嘴巴未必严实。这是个探听秘密的好机会。”

“原来是这样。”

“怎么样？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肥皂略仰着头，得意地说道。她比歌洛莉娅稍高，再摆出这样一副趾高气昂的姿势，几乎是用鼻孔看着对方。

这令歌洛莉娅恼怒。肥皂显露出类似的神态，像是她的兄弟蒂齐亚诺，这表情令她想起兄长，关于兄长的记忆中不快的部分，全部汇集到她的怒火中。她“哈”地大喊一声，又说道：“不能给你打得鼻青脸肿，但有衣服遮着的地方，都是可以打的，对不对？”

“别！你要是把我腿打折了，我就变成瘸腿美人了！”肥皂连连后退，闪到奥雷里奥身后，又说道：“快帮帮我，帅哥！”

奥雷里奥说道：“没什么好帮的，你太喜欢逞口舌之快。”

“不……不是因为……她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你不觉得吗？”

“我揍你的时候，你会觉得我更可爱。”歌洛莉娅换了副表情。她的目光锐利，与准备攻击敌人时完全一样。奥雷里奥感觉她那两道目光，洞穿了自己的身躯，直刺到背后的肥皂身上。她受限于裙子，步伐很是缓慢，却显得格外有压迫力，就连奥雷里奥都随肥皂一起后撤。

“你可千万得救我！我会被她打死的！我要是死了，应该算……那个词怎么说？”

“殉职。”奥雷里奥说道。

“对，殉职！我可没有亲属，那个……”

“抚恤金。”

“抚恤金你发给谁？”肥皂说道。

“没人收，那就不用发了。”奥雷里奥说道。

“别开玩笑，我真的会死在这个娘们手里！”

“我不开玩笑。保证，你不会再逞口舌之快，我就帮你拦住她。否则……我能阻止她一次两次，难道每次都能吗？”

“可你……也很喜欢逞口舌之快吧！”

奥雷里奥叹道：“喜欢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你明明拳头不如对方硬，嘴上却不老实。”

“你的意思是说，我弱就不能说话了？”肥皂眼见歌洛莉娅逼近，又拽着奥雷里奥的长袍，引他继续后撤。

奥雷里奥说道：“挑衅可不算‘说话’。明知自己在拳脚上不是对手，还要挑衅别人，你可真是又蠢又坏。”

“我……蠢？算了，你说是就是！”肥皂很不情愿，“我知道了，以后我不和她说话了就是。不过……”她压低声音，在奥雷里奥耳边说道，“她真的屁股很大。”

“我想帮她一起揍你。”奥雷里奥又轻叹，“算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最好不要见血。”他从肥皂的手里挣出来，上前两步拦在歌洛莉娅身前。

“你让开！我要把她的肠子从肚脐里面扯出来！”

“瓦伦蒂诺说过，他非常确信这两个部位并不相通。”奥雷里奥张开双臂。歌洛莉娅向哪一侧移动，他也向同一侧移动，始终横在对方身前，令她无法通过。“你也要气死我吗！我……这裙子，啊！！！”

“你冷静一下，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奥雷里奥左手揽住她的肩膀，右手则摸出一条金灿灿的项链。项链的吊坠上，嵌着颗蓝宝石，像海水、或是她的眼睛一般澄澈。

“你想贿赂我。”

“你不接受？”

歌洛莉娅并不回答，只是将项链接过，飞快地系到自己颈上。“接受是接受，但道理还是要讲的！我要道歉！”

“那你说，我会接受的。”肥皂说道。她完全下意识地回应，奥雷里奥的嘱咐，转瞬就被抛到脑后。直到见到四只或凶狠或阴冷的眼睛，她才识趣地说道：“我知道，我会闭嘴的。闭嘴之前……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歌洛莉娅面露微笑。

“受不了你们！谁再吵架，我就把谁从窗户扔出去。”奥雷里奥叹道，“时间也差不多，该出发进城了。我刚才已经去过塞伦西亚城，除了买了这东西……”他指着项链。“……还雇佣了马车。别让车夫等太久。当然，还有些事要嘱咐，特别是对你。”他凝望着肥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