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觉得伊萨克那小子是认真的。”康坦?伯纳德说着，伸手向城下一指，“大半夜的，叫一群人来做做样子罢了！让我出多大的赌注，我都敢下注，我赌他不敢真的攻过来。我们不用理他，都睡觉去！明天我们出城去，我要亲手割下他的脑袋！”

女王比阿特丽斯刚刚返回王宫，夏尔便派人把这位老将请回来。派出去的随从用了没多久，就在城墙角落的某处阴影中，找到了他。他固然反感奥雷里奥，但他作为一位名将，终归不能逃避责任。

夏尔见伯纳德登上城墙，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听人说，人变老之后，性格反倒会更像小孩。”

伯纳德刚登上城墙，便做出之前那一番论断。奥雷里奥站在一旁，听见之后有意嗤笑一声。

伯纳德听到他轻蔑的一哼，当即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开口质问的时候，夏尔却闪到面前。“干嘛！你还想拦着我？”

“您消消气。”夏尔说道，“我想马尔加诺阁下，是有话想说。”

“有话想说？该是这个态度吗！”伯纳德质问道。奥雷里奥并不回应，仍双手抱臂站在一旁，也不睁眼看他。

夏尔继续安抚伯纳德：“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奥雷里奥心想：“不错，我正好不想和那个老东西多说话。”

“什么意思？”伯纳德问道，“警告你，你可别胡扯！”

“我原本也觉得，那个叛徒只是来示威。”夏尔说道，“但是……”

“但是什么？他还能是干什么来的？”伯纳德问道，“这么大的艾维林纳，他那几个人哪围得住。认真打起来，他没几个月，能把这城打下来？他等到明天早上，不行吗！”

“您说得没错，我相信他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夏尔表示了赞同，但随即立刻转折，“只不过……现在他有必须尽快开始攻城的理由了。”

“什么理由？”

夏尔望了眼奥雷里奥，又回过头说道：“马尔加诺阁下的魔法，逼得他显出了怯懦的姿态。他掀起叛乱，所打的旗号是‘为人民而战’。”

“我知道，我也听到了。”

夏尔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他用这样的借口，掩饰了个人的野心。他要把自己塑造成人民的英雄……”

“呸！”伯纳德轻蔑地啐了口。

“既然如此，他需要表现得勇敢。可是，他本来是个草包，然后一颗火球让他现了原形，不敢继续留在这里煽动人民的情绪。”

伯纳德也“哼”地一笑，说道：“他为了维护形象，所以一定要打过来，你是不是这个意思？真是没事找事！本来士兵们能睡个好觉！”

奥雷里奥知道他在针对谁，心想：“蠢货！贵国的国王和贵族做了这么多‘好事’，你怎么这么有把握，你手下的士兵不会想宰了你？”

“将军，恕我直言。”夏尔又一次安抚。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虽然我要说的话，可能好多人不爱听，比如说我们的女王，还有……”他又顿了顿，确认周围几步之内，除了伯纳德与奥雷里奥以外，再没有第四个人。

“她就是个婊子，你管她爱不爱听的！”

“普通士兵，还有市民，可能也不爱听。”夏尔继续说道，“民众其实没什么辨别能力。”

“对啊，他们有几个读过书的，连个屁都不懂。”

“这就使得他们很容易被煽动。他们不会辨别谁对谁错，不是先入为主，就是摇摆不定。让他们深明大义或是弃暗投明，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奥雷里奥嘴角一撇，心想：“原本就不支持自己的叫先入为主，后来改主意投敌的叫摇摆不定；原本支持自己的叫深明大义，转而支持自己的叫弃暗投明。呵，话术。”

“想和他们讲道理，实在是太困难了！”

奥雷里奥又想：“这倒是不错，没人喜欢听道理。所以，辩论往往重论而轻辩，雄辩家倒不如叫雄论家。谁的语速快，谁表现出气势，谁调动了情绪，谁便赢了。讲道理？讲逻辑？人是没这么理性的。”

“一群蠢货！”伯纳德骂道。

奥雷里奥又撇嘴一笑，心想：“蠢货？民众确实不人人都精明，但完全没脑子的只是少数。谁能苛责他们有自己的情绪？煽动情绪固然可耻，但你们不该反省，究竟是谁令民众产生了情绪，谁使他们易于煽动？在塞伦西亚，谁大喊元老院都是废物，让民众生活在地狱里，想请个国王来，会有几个正常人上当？最多纠集几个流氓罢了。但是换成贵国，一言难尽。这是为什么？难道答案不明确吗？人们不喜欢暴君。”

夏尔说道：“我们得感谢马尔加诺阁下，要不是他出手，赶走了那个奸诈之徒，我们可就麻烦了！”

“行！”伯纳德说道。他转向奥雷里奥，用刻薄地语气说声“多谢了”，又同夏尔说道：“那个叛徒用上了这么卑鄙的手段，我们可得快点解决他！我可以毫不羞愧地说，我是这大陆上最擅长攻城的将军……”

“这我也赞同。”夏尔说道，“在攻城能力上，没人能与您媲美。”

伯纳德继续说道：“我擅长攻城，自然也擅长守城。只要我在这城里，谁也别想把它攻陷。但是我不满足于在这里防守！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城决战！我要粉碎那个叛徒的野心，让他那张卑鄙的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将军，我毫不怀疑您作战的艺术，只是……也许我们该等候更多的援军。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父亲派出的支援，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吧！”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想等了，因为没有必要。那种靠拍马屁上位，能被二十多岁的小鬼当猴耍的蠢蛋……”

奥雷里奥轻叹口气，心想：“你也被我当猴耍过，真健忘。”

“……我会亲手教育他！”

“但愿吧。”奥雷里奥终于开口，沿着城墙的台阶走下。他心想：“我绝不给你们殉葬。我更认可伊萨克的主义，但他必须被彻底挫败。但愿我无须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