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贝拉军团缓慢地推进，几乎像蜗牛一般在蠕动着。

歌洛莉娅粗略地估计，他们一小时只能前进两哩。但她也不觉得焦躁，因为敌人的行动越是缓慢，就越利于他们发挥优势。他们兵力上处于下风，但火炮数量上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就算只能多一轮炮击，也可以造成数百的伤亡。

“到了。”奥雷里奥说着，放下望远镜。

此时，利贝拉军团中，在最前的几个方阵，距离河岸正好两哩。奥雷里奥非常清楚，因为昨夜他们在两哩、一哩、五百步、二百步等重要的节点上，都选定了标记。那些标记均是某种工事，利贝拉人看到并不会觉得异常。

“各就各位！”维托里奥下令，“炮手，预备！放！”

他话音落下不久，甲板下就传来一阵轰鸣。全舰队的几十门重炮一轮齐射，将炮弹播撒到利贝拉人的方阵当中。

方阵中一时哀嚎连连。几十枚炮弹并没有全数命中，射中的每颗造成伤亡也不过数人，但情况与昨夜的很相似。一轮威吓性的炮击，就令士兵们动摇。但是，这一次有伯纳德将军和近卫亲自督战，背后还有多个方阵的士兵，最前的士兵想逃也没那么容易。他们只能咬着牙继续前进。

他们推进的速度仍是缓慢。他们都知道，越是靠近河岸，面临的火力就越凶猛。虽然他们都知道，进入射程之后，再放慢脚步也无益，但谁在恐惧面前总能保持理智？

他们艰难地跋涉四十分钟，终于向前推进了一哩，接近了塞伦西亚人的第二道阵地。在此期间，他们承受了二十五轮炮轰，伤亡的人数已超过一千。而且从此时开始，他们面对的将是舰队中全部火炮的轰炸。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这第二道阵地上，并没有塞伦西亚人在守卫。他们不必在敌人火炮的射程中，更多地停留。

听到这个消息，伯纳德哈哈大笑：“年轻人就是太年轻了！如果是我，怎么可能把一道阵地拱手送人，太蠢了！”他转向身边的众人，说道：“看到了吗？他们有多怕我们！我们还没到，他们就先夹着尾巴逃走了！传令下去，我们继续前进！”

奥雷里奥仍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观望着。见敌人的前锋越过一哩的标记，他又下达了新的命令：“低射角、少装药。”

“好的，阁下！”维托里奥说着，将他的命令转达出去。

很快，舰队中的数百门火炮齐鸣，无数的炮弹，倾泻在利贝拉人头上，或是胸前。

操纵重炮的炮手，遵照奥雷里奥的命令，压低了炮口，又减少了火药的装填量，这样炮弹射出的速度将会显著减慢。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炮弹触及地面时，较低的射角和较低的和速度，使得炮弹在竖直方向速度较慢，因而却不会嵌入泥土里，反而会发生弹跳。弹跳的炮弹撞入方阵当中，立刻造成巨大的杀伤，也带来更大的恐慌。

夏尔?拉塞尔，站在南面的山丘上，用望远镜观望着战场的情况。他在心里骂道：“太愚蠢了！”

他不敢说出来，因为他身边站着个神秘的人物。那人也身穿黑袍，面带铁青色的金属假面，却并不是他的属下。相反，他还要对那人保持着恭敬。

“你这次做得很好，夏尔?拉塞尔。”那黑衣人赞美道，“如果至高的意志看到这一切，并且……也许会宽恕你之前的失败。”

“是！谨以此场大胜，献给至高的意志。”夏尔说着，转向东南方，微闭着双眼。

“不过，你之前的失败，你必须要设法弥补。”

“我明白。”夏尔说道，“他……”他转过头，望向塞伦西亚的舰队。“……我会想办法，让他挫败的。”

“记住了，至高的意志要你挫败他，而不是杀死他。至高的意志是想与他见面。管住你手下的那群疯狗，别再出现想要他性命的人，懂了吗？”

“我明白了。”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然后转过身去，才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对了，我提醒你，最好不要产生对至高的意志不敬的念头，更不要把那种话说出来，明白了吗？”

“是。”夏尔脸色惨白，手心都被汗液浸得湿透。“怎么会？我昨夜……他是怎么听到的？”见那黑衣人走远，他双腿失去了力气，坐倒在山丘顶上，手中的望远镜也顺着山坡滚落，镜片在树上撞得粉碎。

他像是失去了魂魄，浑浑噩噩地沿山坡走下，然后与他的随从会合。

“少爷，您……”

“我不要留在这里了，快走！”

“是！”

夏尔抬脚踏上马镫，却不知因为精神恍惚，还是浑身无力，竟一下跌落。随从赶忙凑上去，询问主人的状况。

夏尔无视了随从，自己从地上起身，喃喃自语：“不，我们不能走。”

“少爷，您这是……”

“去他的至高的意志！”他一再重复着，“我就是辱骂了，又能把我怎么样？我不是你的傀儡！我有我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打算！我不会再照你的要求去做了！你休想支配我！”他仰着头，对着天空大吼着，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歇斯底里的大吼过后，他像是精疲力尽了一般，又跪倒在地上。他喘息着，低声说道：“神啊，救救我！把那个声音，从我脑海里赶出去吧！救救我！”

那随从站在一边，脸上满是错愕。在他的印象中，夏尔是个温和、优雅的人，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情绪宣泄。至于什么“至高的意志”，他更是半点不懂。许久之后，他才说道：“少爷，请您起来吧！”

“是啊，我该起来。”夏尔硬挤出笑容。他扬起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说道：“让你看笑话了。我们走！”他跃上马背，催马在山丘间快跑。

此时，利贝拉军队接近塞伦西亚的第一道阵地。他们在敌人的炮击之下，已损失了三千人。

“我必须把理智还给他。”夏尔说着，他胯下的坐骑，腹部已被马刺刺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