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西亚诺问道：“你手里这图又是什么意思？”

奥雷里奥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正三角形标记的位置三处，正方形标记的位置四处，正五边形标记的位置五处。”

“这三组点是求算‘魔法重心’用的？”

“没错。我们现在在这里。”奥雷里奥在其中一张纸片上一指，“这个正三角形印记的位置。这里有三个魔法师。我猜正方形的标记处，应该会有四个。”

“所以说，五边形的地方，有五个？”

奥雷里奥连连摇头：“你连简单的四则运算都不会？答案显然是六个。”

“六个？这是什么规律？”

奥雷里奥抽出张纸片，放在一张桌面上，弯着腰站在旁边演算。“靠简单的几何知识，很容易就能算出正多边形顶点到中心的距离。三种多边形，大约是0.6,、0.7和0.85。”

“人数和距离成反比例？”

“不，和距离的平方成反比例，大约就是三比四比六。”奥雷里奥答道，“这样加起来，总和正好是55。”

卢西亚诺苦笑，说道：“这你也能发现？”

奥雷里奥摇头，说道：“发现了，但不一定正确。”他又转向那引路的士兵，将临摹的图纸递过去，让那士兵带他们前去另外几处有标记的地点。

两人走遍了整座堡垒。据那士兵介绍，发现尸体的位置，和标记恰好吻合。而且各房间内尸体的数量，也与奥雷里奥的猜测一致。

“你还真猜对了！”卢西亚诺感叹，“该怎么说？真不愧是你？”

“这话不像是夸我。”

“我可是认真的。算了，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魔族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魔法师这样分组，排布在不同的位置上？”

“如果把距‘魔法重心’的距离考虑进去，这些法师如果同时施法，他们输出的能量叠加起来，就等效于在‘魔法重心’附近施法。我们以前就这么猜测过，但是……”

“但是？”

“我们否决了这一想法。”奥雷里奥答道，“之前的构思是十二个人同时施法，当时想得没那么多，没有考虑到距离。但是十二个人同时已经很困难了，现在增加到五十五个人，看起来更不可能了。”

“是啊，那只能考虑其他可能性了。”卢西亚诺说道，“但那又会是什么？”

“等一下！”

“你有想法？”

“如果魔族有特别的办法，让许多人在同一时刻，做同一件事的话……这未必不能实现。”

“你得证明，确实有这样一种办法。”

“我当然知道，不能无端猜测。”奥雷里奥说着，又皱着眉头回想。他想起了在早在半年前，在克尔门特镇与魔族首次遭遇的情形。当时他在镇中被小鬼攻击，三个小鬼在同一时间发射火弹，又击中了他身上同一个位置。他将这段经历说与卢西亚诺，卢西亚诺也只能点头称是。

“看来他们还真能做得到。”卢西亚诺说道。

“他们的表现，就像是个个心意相通一样。”

卢西亚诺又说道：“等等，不会……”他只说到一半，就赶快住口。“怎么可能，我猜得……”他说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肯定是错的。”

“错的也无妨，说来听听。”

可卢西亚诺摇头不答。奥雷里奥之后几次追问，他才终于开口回答：“我的故乡有种传说，说……”

“说什么？”奥雷里奥又催促。他只看到卢西亚诺脸色更加惨白。

“魔族的精神……可以合为一体，的确是心意相通。”

“什么意思？”

“许多个魔族的意识，连接在一起，受统一的支配。”卢西亚诺解释说，“我们都以为这是醉汉胡说八道，难道这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怎么？”

“一个魔族看到的事情，魔族全体都能够知道。”奥雷里奥回答，“特别是他们至高的意志，终将无所不知。”

“无所不知……就像神一样？”

“没错，就像神一样。”奥雷里奥答道，“如果放任他们继续下去，那个意志就将僭越成神。这可是比西格蒙德，那个渴望成神的精灵，更加稳妥的道路。”

精灵的始祖、神的第一个造物，西格蒙德试图以仪式降服时间，升华成为神，结果失败的故事，萨曼莎只给奥雷里奥一人讲述过。卢西亚诺并不清楚这个典故，但还是怔怔地点头，说道：“是……是啊。但是，也许那个意志不是永生不灭的，你说呢？凡人怎么可能轻易成神？”

奥雷里奥摇头，说道：“你这么想就错了。神在凡间有多大的影响力，这不取决于神有多大的能力，而在于信仰祂、供奉祂、向祂祈祷的人，以及愿意为捍卫祂荣光而牺牲的人多寡。”

“奇怪的看法。”

奥雷里奥继续说道：“如果那个意志，能够支配数千万魔族……他就将升格为神明。这么一想，我们对魔族政治架构的认识，完全是错误的。也难怪他们能像暴风雨一样，席卷整个利帕里亚。”

“你说得很可怕，但是……凡人的意志，总归是时限的。它终究要消亡。”

“我们不能这么指望。”奥雷里奥答道，“魔族如果真具备那种能力，意志就将无限地传承下去，绝不会有遗失。”

“那我们能指望什么？”

“指望？没什么指望得上的东西。人类中偶然涌现的伟人，对抗整个魔族的智慧……这就像是王国对抗共和国，王国偶尔有几个明君，可共和国却完全可以人才辈出。这样的对抗，终究会以王国的惨败而告终。”

卢西亚诺却突然来了精神，开口反驳：“那可不一定！一两个明君，就足以将王国治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并不是没有希望。”

“但连续两个软弱的君主，就足以让任何一个王国灰飞烟灭。”奥雷里奥答道，“你觉得那种更可能？”

“不知道。”

“好了，走吧。”奥雷里奥说着，就从堡垒的残骸中退了出去。他一直低着头沉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的心跳陡然加速，每当他感到时间有限时，都会产生这样的生理反应。

“留给我们人类的时间还剩下多少？”他心里想着，“我又能做些什么？难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人，会比较幸福？我该这样欺瞒自己？”

他与卢西亚诺一道，乘马返回拉比斯。他们事先没有商量过，但却默契地在科尔内将军面前，隐瞒了自己的发现。